第一百零五章激蕩
祈年殿那邊的風雲變幻,慕容秋自然是絲毫也不知曉。她就在一片莊嚴神聖的氣氛當中,白袍赤足,披散著金sè的頭發,在北宮祭壇上為氐人的民族祭告地。周圍香煙彌漫。大捆大捆采自河西星宿海的建木和來自代國草原上的極草堆放在一起,雄雄的燃燒。濃烈的香氣夾雜著白煙將這座兩層高的祭壇完全籠罩。
煙氣中的慕容秋,就是地下的聖女。
周圍全是氐人的祭祀,更遠處的盛裝的氐人擒生軍的衛士。遠處是佛號聲悠揚。整個長安宮城,甚至整個秦帝國,在這一刻就籠罩在一片宗教氣氛當中。
這個的部落,已經崛起發展成為一個龐然大物。在一群雄才大略的君主謀士武將的率領下,就要向整個下席卷而去。而她在這一刻,就要為這個氐人的帝國祈禱,為這個帝國的前程祝福,祈求這個帝國在上的眷顧下千秋萬世,成為大地的主人。
她的家族現在是這個帝國的臣子,她的妹妹和弟弟是這個帝國君王的愛寵。她最牽掛的那個人,現在是這個帝國的第一勇士。命運奇妙的一轉折,已經讓她和這個帝國分不開了。僅僅在一年之前,她還要為和這個帝國征戰的自己族人祝福!
不過過去的一切,慕容秋早就不願意去想。她現在知道自己的職責,因為自己的美貌和聖潔,還有高貴的血統,還有隨她而來的白鳳璋。她在任何地方,都隻是一個偶像。而且還要為自己家族的命運努力。她自己的想法願望,沒有一樣是值得重視的。
而她自己,也早已認命。
那段穿越千裏的經曆,那個黑黑的青年放肆而生機勃勃的笑容,兩人在城頭的一凝視。倒回穀在雄雄的火光中短暫相擁……都已經成了破碎的光影。或者是她心底最深處的回憶。她在來長安的路上,也曾經幻想過也許方知曉會看在她的麵子上,忠心的為慕容家服務,而她的父親,也許會將她送給方知曉?但是他們兩人所背負的命運,注定了這隻是一場幻夢。他是月華崅的應命之人,是下矚目的中心,是人們爭奪的對象,而自己,也越來越象是白鳳璋的象征。在這個對命孜孜以求的亂世,無論多麼虛無縹緲的象征,都成了人們爭奪廝殺的對象。
方知曉從那道銀光在夜空中,在慕容宙的大軍麵前衝而起的時候。就注定了他在這個亂世當中的命運。而她從一冠上慕容這個姓氏,也早已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經曆得越多,越知道人生最多的就是一種無可奈何。
而那些被人們所爭奪,所追求的命,到了最後,是不是發現也還是一場無可奈何的美夢?
低沉的吟唱中,一直垂首的慕容秋誠心靜氣,在心中喃喃的虔誠禱告。至於她真正希望上能夠保佑的對象是誰,似乎也不必問了。
胸口的白鳳璋突然一下微熱。讓身心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的慕容秋悚然一驚。突然又一些破碎的畫麵湧入她的腦海。卻轉瞬即逝。她悚然一驚,驀然抬頭。周圍仍然是一片寧靜,奇服高冠的氐人散步在她的左右,都在專心虔誠的匍匐禮拜。向南望去,祈年殿方向也隻能看到一團團的白煙。
胸口的白鳳璋微微流動著七彩的光芒,就如以前呼應方知曉的月華崅一般。
知曉那裏,又出什麼事情了?
祈年殿當中,苻堅那一聲大吼的餘音仍然在四處轟響。
滿地都是跪伏的大秦而方知曉手中的那團銀光,就在苻堅的眼前如此真實的閃現。這個承命而降生的人,就跪在苻堅的麵前!
就連懷素,也在高台之上合十垂首。這麼大的一個祈年殿,現在就隻能聽見苻堅大步走來走去的聲音。腳步沉重而急促,似乎正明了他現在心情有多激動。
方知曉跪伏在地上,渾身都是冷汗。他再沒想到今自己的大秘密就這樣被拆穿。一下將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剛才他是被震愕得短暫的失去了判斷的能力。現在這一刻滿手心都是濕冷的冷汗。腦子卻恢複了鎮靜,翻來覆去的考慮現在變化到了極處的形式。
苻融看來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就幹脆推給他大哥。如果將慕容垂捆在這個要竊命行事的招牌上,怎麼樣也要扳倒了這個鮮卑大敵。他自從那次夜探,已經知道了苻堅作為一個氐人權貴,對鮮卑這個大族湧入秦國的忌憚。沒想到卻忌憚到了這種地步!不惜完全在祈福法會上,和慕容垂扯破臉倒也罷了。還這麼明目張膽的得罪王猛罩著的方知曉,一副順便也要將王猛拉下水的樣子!
苻融難道在他一向平穩雍容溫和的氣度後麵,是這麼一個躁狂的麼?還是想借此出頭,奠定他作為氐人權貴勢力代言人的身份?
至於懷素,今表現得倒是出奇的老實,好像就是來講經超度的。一副聖女模樣。跟苻融關係撇得再清也沒有了。或者自己掃掉了那些代人死士,就讓這狐狸了心了?
最讓他難以琢磨的還是王猛,他早就明裏暗裏向自己表示過無數次,堅決不參與他和慕容家對抗苻融的事情。在自己一下被推上風口浪尖的時候。站出來旗幟鮮明的支持他的,倒是王猛這人!難道他不怕得罪苻融?苻融背後是整個帝國的氐人權貴。這麼站在他的對立麵,難道王猛真的以為自己地位穩固得已經可以不怕一切?難道他不會被秦主苻堅認為也是有野心,至少也太跋扈了?
這些其實都是可以以後慢慢考慮的事情。現在真正關係著自己命運的,是麵前這個矮醜陋的秦主苻堅會做出怎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