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3)

太宗曰:“太公雲:‘以步兵與車騎戰者,必依丘墓險阻。’又孫子雲:‘天隙之地,丘墓故城,兵不可處。’如何?”

靖曰:“用眾在乎心一,心一在乎禁祥去疑。倘主將有所疑忌,則群情搖;群情搖,則敵乘隙而至矣。安營據地,便乎人事而已。若澗、井、陷、隙之地,及如牢如羅之處,人事不便者也,故兵家引而避之,防敵乘我。丘墓故城,非絕險處,我得之為利,豈宜反去之乎?太公所說,兵之至要也。”

太宗曰:“朕思凶器無甚於兵者,行兵苟便於人事,豈以避忌為疑?今後諸將有以陰陽拘忌,失於事宜者,卿當丁寧誡之。”

靖再拜謝曰:“臣按《尉繚子》雲:‘黃帝以德守之,以刑伐之。’是謂刑德。非天官時日之謂也。然詭道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後世庸將,泥於術數,(吳)[是]以多敗,不可不誡也。陛下聖訓,臣即宣告諸將。”

太宗曰:“兵有分有聚,各貴適宜。前代事跡,孰為善此者?”

靖曰:“苻堅總百萬之眾,而敗於淝水,此兵能合[而]不能分之所致也。吳漢討公孫述,與副將劉尚分屯,相去二十裏,述來攻漢,尚出合擊,大破之,此兵分而能合之所致也。太公曰:‘分不分,為縻軍;聚不聚,為孤旅。’”

太宗曰:“然。苻堅初得王猛,實知兵,遂取中原。及猛卒,堅果敗,此縻軍之謂乎?吳漢為光武所任,兵不遙製,漢果平蜀,此不陷孤旅之謂乎?得失事跡,足為萬代鑒。”

太宗曰:“朕觀千章萬句,不出乎‘多方以誤之’一句而已。”

靖良久曰:“誠如聖語。太凡用兵,若敵人不誤,則我師安能克哉?譬如奕棋,兩敵均焉,一著或失,竟莫能救。是古今勝敗,率由一誤而已,況多失者乎!”

太宗曰:“攻守二事,其實一法歟?《孫子》言:‘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即不言敵來攻我,我亦攻之;我若自守,敵亦守之。攻守兩齊,其術奈何?”

靖曰:“前代似此相攻相守者多矣,皆曰:‘守則不足,攻則有餘。’便謂不足為弱,有餘為強,蓋不悟攻守之法也。臣案《孫子》雲:‘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謂敵未可勝,則我且自守;待敵可勝,則攻之爾,非以強弱為辭也。後人不曉其義,則當攻而守,當守而攻。二役既殊,故不能一其法。”

太宗曰:“信乎!有餘不足,使後人惑其強弱。殊不知守之法,要在示敵以不足;攻之法,要在示敵以有餘也。示敵以不足,則敵必來攻,此是敵不知其所攻者也;示敵以有餘,則敵必自守,此是敵不知其所守者也。攻守一(決),敵與我分而為二事。若我事得,則敵事敗;敵事得,則我事敗。得失成敗,彼我之事分焉。攻守者,一而已矣,得一者百戰百勝。故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其知一之謂乎!”

靖再拜曰:“深乎!聖人之法也。攻是守之機,守是攻之策,同歸乎勝而已矣。若攻不知守,守不知攻,不惟二其事,抑又二其官,雖口誦孫吳,而心不思妙,攻守二齊之說,其孰能知其然哉!”

太宗曰:“《司馬法》言:‘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亡)戰必危。’此亦攻守一道乎?”

靖曰:“有國有家者,曷嚐不講乎攻守也?夫攻者,不止攻其城、擊其陳而已,必有攻其心之術焉。守者,不止完其壁、堅其陳而已,必也守吾氣而有待焉。大而言之,為君之道;小而言之,為將之法。夫攻其心者,所謂知彼者也;守吾氣者,所謂知己者也。”

太宗曰:“誠哉!朕(常)臨陳,先料敵之心與己之心孰審,然後彼可得而知焉;察敵之氣與己之氣孰治,然後我可得而知焉。是以知彼知己,兵家大要。今之將臣,雖未知彼,苟能知己,則安有失利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