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歡再探頭去看,那被婦人打出來的男子,正縮著身子,動也不敢動,由著夫人打罵:“老娘當初就給你這毛團給騙了,哪知道你這麼廢,人頭畜鳴,鴨黃兒!”
那男子礙於麵子,總算忍不住反口道:“我是畜生,你又是什麼!”婦人用力將他推出門外,一爆栗打在他頭上:“老娘就是挑了個畜生,有眼無珠瞧上你個土木八!”
少婦道:“嘖嘖,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剛開始黏得如膠似漆,現在茅廁都比他香。”語歡笑道:“自古佳人才子配著的少,買金偏撞不著賣金的。一塊好羊肉,如何落在狗嘴裏?”少婦譏笑道:“公子說的,可是那位‘美眷娘’?”語歡搖搖頭:“我說的,是那位俊郎。”
睃那男子,確是相貌堂堂,英俊不凡,隻是給媳婦兒這麼一打著,便多了十二分的窩囊。少婦道:“公子定不知,這趙公子可有來頭。落到如此田地,也夠背的了。”語歡道:“此話怎講?”大抵說了說那男子的經曆,聽得語歡左一歎右一歎,惋惜得不得了。
趙公子乃是蓉城首富趙大海的小公子,複名二字,言之。趙大海是個黑肚子,憑著祖上的銀子,勉強將家業維持。言之是個讀書人,考取了鄉試第二名,原本前途大好一片光明,康莊大道正擺在麵前待他踩,他卻硬拐了個彎,打落一大攤人的眼珠子。
趙言之瞧不上父親送來的小姐姑娘,偏生相中了劉鐵餅的媳婦兒。兩人開始偷情時,愛得天雷勾地火,山盟海誓,死去活來,終於違背囧囧與道德,擺脫了劉鐵餅,連同趙大海,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經過一年的相處,二人終於發現一帆風順的生活,到底沒有偷情愉快。
話說蓉城以美女出名,潑婦更為出名。劉婦人正是那種喜歡梳著巴巴頭,叉腰罵街的主兒,這是習慣,也是樂趣。要她改掉,比叫老鼠不打地洞還難。
而趙公子是個讀書人,每天吟詩作對拈花弄月也是他的習慣。開始情濃處,別說燒餅做飯,就是刷夜壺他都做,可時間一長,向來衣食無憂的趙公子就不開心了,骨子裏文人的酸氣也冒出來了。一天要燒幾個餅賣幾個出去,對他來說,就是恥辱。
劉婦人也就是現在的趙氏,也慢慢發現趙公子那些個才情,還是要留在偷情時偶爾耍一次才好。以前趙公子出手闊氣,包下一艘船,白衣,雪扇,迎風,負手,風度翩翩,瀟灑得一塌糊塗。一句“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愣是把紇字不識的她迷得東倒西歪。可現在沒了錢,破屋子裏聽他念詩,情調全無,還不如看劉鐵餅燒餅子,更為實惠。
語歡再瞅瞅那趙言之,忍笑半晌。在街邊買下一柄扇子,搖著搖著走去,頗書生頗風情地拱手一笑,扇子一合,詩念一首,勾一勾趙公子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