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淨的臉,飛揚的眉,原有幾分英氣高貴,弄得憔憔悴悴楚楚可憐。語歡碰巧路過,看到這一幕,心中一緊,又一次覺得自己真孽相倒腦袋,人家好好當著小侯爺,突然作男妾嫁人,還不能違抗,為了老爹老娘的命,自殺都不成。
其實複容與鳴見的下半臉有三分相似,xing格都比較安靜,卻差到十萬八千裏遠去了。
這也是鳴見的神奇之處。任他再窮,再醜,再落魄,都使人難以認作軟柿子。表麵溫柔順從,骨子裏那點高貴出塵之氣,揮之不去趕之不走。
語歡覺得不好玩。他這輩子什麼都有,最大的願望,就是讓老天賜他一個願望。老天隔不了一層紙,在他娶過複容之後,語歡總算有了願望,即是讓鳴見哭著向自己哀求。
至於求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語歡任xing,卻不是呆鳥。知道複容恨自己入骨,特地在大婚前一日訂了幾大箱子玩具,送到新房。之後拜堂,交杯,扔玩具給複容,自己踏著西瓜皮飛奔而去,招了仙仙侍寢。
接下來的日子,語歡過得很憋屈。總算挨完一個月,打算出門散心。剛好老爺子信佛,每月初,都會帶全家人一起上墳燒香拜如來,總之,姓複的人統統離開山莊。
了然,上山。釋然,下山。城隍廟中,複正茂和三位夫人帶領著兒子媳婦兒,跪得端端正正,許願,念佛經,搖簽筒子,則差沒學禿子們敲木魚。
語歡坐不住,愣要拉複軒去周圍遊逛,順便看看可有漂亮姑娘。複軒的媳婦兒幽蘭瞥他們一眼,轉身就給複正茂打了小報告。複正茂拖著語歡坐下來:“去抽簽。你爹我抽到個上上簽,今年財運洪福。”語歡不屑道:“寺需修,飯要吃,和尚也得騙騙人。人,總得有點盼頭,總得有點動力,總得有點希望。自己找不到,通過僧交給佛。騙自己一個心甘情願。”
身邊的老和尚道:“施主,普度眾生,佛不誤人;淨土修禪,僧不欺佛。”語歡道:“不準怎麼辦?我一個銀子不給。”老和尚頗深沉地點點頭。
語歡擺擺手,笑得春花燦爛,拖著複軒往外跑。是時路過一人,穿著雪白連帽披風,帽簷壓得極低,及腰烏發卻順著空隙飛出。衣翩翩,發飄飄。
語歡登時呆住,那人卻忽然站住,回首。
微風拂入廟內,帽簷純白,混著發絲抖動。漆黑留海中,一縷白發。襯著旁側,黑白分明。耳垂飽滿,一邊一隻巨大的銀圈耳環,在發間熒熒閃爍,搖搖晃晃。
那人揚起一張精致的臉,完美,絕美,至美,卻冰冷,冰冷得讓語歡打了個寒戰。
二十歲的臉,四十歲的眼。
眨眼的功夫,那人回頭跪在佛像前,開始搖簽。語歡已看得雙眼發直,遂從之,欲多看一眼。但那人的帽簷太低,根本辨不清相貌。與此同時,一根木簽飛出語歡的簽筒。
卜一卦,得一簽。老和尚給語歡下了最終結論:廣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