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勝利的家坐北朝南,臨著村裏的正大街。
大街的對麵偏西點有片小空地。
空地上以前有一口老井。
自從數年前村裏自己修了自來水後,
那老井就被一塊厚厚的磨盤給蓋上了。
倒是成了一個現成的石台。
石台旁邊,長著一棵合抱粗的老槐樹。
老槐樹的一根枝丫上,吊著一口黑黝黝的大
鐵鍾。
章勝利是不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麼時候掛上去的。
不過自從他記事起,
這口大鐵鍾每年除了刮大風和下大雨,
以及在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不響外,
每天都要被敲響那麼兩三次。
每次鍾聲響起後,
六隊的社員都要在這裏集合,
然後聽著隊長分配每天都活計。
自從去年生產隊解散後,
這口大鐵鍾也算是功成身退,不再響了。
大槐樹下,
也就成了附近社員一天三頓飯的飯場。
當然,夏天在樹下乘涼的男女老幼更是不少。
老少女人們納著鞋底說著閑話。
老少爺們兒抽著旱煙吹著牛逼。
那情景,在十多年後,可就完全消失匿跡了。
顯而言之的,按照慣例,
這地方也是各種大道消息和小道消息的集散地。
隻要什麼消息到了這裏,
保準一頓飯後就能傳到上營村的各個角落。
靠著槐樹立著兩根木頭樁子。
樁子上釘了一塊木板,木板刷了黑漆,
以前是用來寫一些隊裏的臨時通知什麼的。
章勝利走出街門時,老爸老媽已經撐好了車架子,
正在一邊應和著樹下街坊的搭話,
一邊在熟練的解套卸著騾子。
大熱的天,老爸老媽身上都穿著長袖襯衣和長褲,
滿身都布滿了汗水和紅色磚粉混合成的泥漿,
以至於,都看不出了身上那衣褲是新是舊,是什麼顏色。
當然,不用看章勝利也知道,他們穿的絕對不會是新衣服。
家裏的那匹大青騾子不停的搖晃著腦袋打著響鼻。
渾身上下被汗水衝出了一道道細細的溝壑。
章勝利看到這個樣子心裏就是一酸,
眼淚差點就落下來。
前世的時候大家都差不多,
還沒感覺到父母在這幾年幹的有多辛苦。
可經曆了後世的輕鬆安逸後,
才懂得了此時的人活的是真不容易。
章勝利趕忙丟了手裏的章利平迎了過去。
“爸媽,我來牽騾子,你們趕快回家洗洗臉喝口水吧。”
“中,勝利你來吧,你爹也累了。
他爹,你就丟給兒子,咱們先回家。”
“勝利,把牲口牽回去可不要先飲它涼水。”
“爸你們就回去吧,我懂。
我姐給騾子留有一桶溫水,
飲它前,我再給水裏撒瓢麩獎勵獎勵它。
等過半個小時後,再給它拌草料。”
“嗯,就是這。
記著把磚夾也拿回院裏。”
爸媽丟掉了手中的活計,
拿著草帽、水壺就要回家裏。
“五叔,恁停一下,俺有事求恁。”
爸媽還沒走兩步,就被三嫂子攔住了去路。
“大有家的,
有什麼事不能等我回家喝口水再說嗎?
這大日頭曬的,你不嫌熱我也不嫌熱嗎?”
“卞蘆花,你又想耍啥花花腸子?
你可別沒事兒找撅。”
“他爸,甭理她,回家。”
“不是啊五嬸。
恁看馬上要開學了,俺家倆讀初中的,一讀小學五年級的。
這學費、書本費加起來有一百好幾。
俺家錢不夠,
恁能不能把借俺的八塊錢還俺?
嫩家今年可是掙了大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