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抗日戰爭爆發後,蔣介石打算以空間換時間,先避戰,後抗戰。汪精衛則力主和談,他認為中國軍隊根本不是日軍的對手,與其以卵擊石,不如委曲求全。汪的妥協論調受到輿論的強烈反對,國民黨內倒汪的呼聲迅速高漲,蔣介石是幕後推手。汪精衛深知蔣的厲害,強爭必然大敗,他一度心灰意冷,決定退黨賦閑。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手下的那些小弟,尤其是陳璧君,決不會允許他金盤洗手,他們要為他找尋出路。

當年,日本軍方野心勃勃,意欲玩小蛇吞大象的把戲,從中國騰出部分兵力征服南亞和東南亞各國,於是請汪精衛出馬收拾中國淪陷區。汪精衛深知這一步邁出,就算踏上了不歸路,他遲疑不定,徘徊難決。召集手下幹將周佛海、梅思平商議對策時,一旁的陳璧君終於按捺不住了:“隻要日本禦前會議承認汪先生出來領導‘和平運動’,汪先生是願意出來的。”

1938年11月,梅思平受汪精衛指派與日方秘密達成協議,初步擬定汪脫離重慶另組政府的行動計劃。對於協議內容,汪精衛斟酌再三,並不感覺屈辱,尚能接受。但他是堂堂國民黨副總裁、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和國民參政會議長,若與日寇合作,必定名節喪盡。汪精衛的內心受到日複一日的煎熬,並不像後人臆測那樣,一開始就急不可耐地投日。

陳璧君隻認一個死理:蔣介石一手遮天,汪精衛形同擺設,與其這樣,還不如換個地盤,另起爐灶。她見丈夫舉棋不定,便再次越俎代庖,話說得很難聽:“難道當漢奸也要坐第二把交椅?誰不願意走,隻管留下好了,我是一定要走的!”陳璧君去意已決,一把火燒掉了《日華協議記錄》,消除隱患。梅思平赴港之際,她在餞行酒會上發飆,逼汪精衛表態:“梅先生明天就要走了,這次你可要打定主意,不能反悔!”逼上梁山的事情會發生,逼上賊船的事情也會發生。汪精衛視陳璧君為主心骨,她拍了板,他也就豁出去了。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投敵後,陳璧君終於饜足了多年夢寐以求的權力欲望。她網羅親信,安插私人,不僅在黨政部門布下眾多耳目,而且倚賴親屬為心腹爪牙。1939年8月,汪精衛召開“國民黨六大”,陳璧君的兩個弟弟和妹婿、侄子、幹女婿以及家庭教師全部當選“中央委員”,而後更成為汪偽國民政府的顯要官員。陳璧君將汪偽政權視為“家族公司”,打理起來自然得心應手。

權勢最能扭曲人、異化人,使廉者貪,使清者濁,使智者癲,使勇者頑。陳璧君把持權柄,氣焰日益囂張。汪精衛隻能苦笑著自我解嘲:陳璧君到了更年期,這些都是正常的。有時汪精衛與來客深談,剛過約定時間,陳璧君就會推門而入,大發出逐客令:“你們該讓汪先生休息了,有話改天再談。”有時汪精衛設宴待客,飲酒正酣,談興猶濃,陳璧君輕咳一下,或叫聲“四哥”,汪精衛就會放下酒杯。在眾人麵前,他對“妻管嚴”從未流露過抵觸情緒,許多人都佩服他好涵養。汪偽政權中的那些官員對陳璧君畏之如虎,即便被她辱罵,也隻能忍氣吞聲,不敢還以顏色。

1943年,汪精衛槍傷複發,胸背及兩肋疼痛難忍,滬上名醫為之束手,隻好送往日本動外科手術。然而舊彈頭的鉛毒已經滲入骨髓,雖削去2\/3的脊骨,仍無濟於事。1944年11月10日,汪精衛高燒後陷入昏迷,醫藥罔效,一命嗚呼。

汪精衛撒手而去,陳璧君頓失憑依,她將一張寫有“魂兮歸來”字樣的紙條黏附在丈夫的屍體上,對自己的前景頭一遭感到了茫然。昔日賓客如雲、走卒如蟻的汪公館,如今門可羅雀,陳璧君眼看南京不是安身之地,便去墳前哭別汪精衛,前往廣東投靠兩位胞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