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後麵又跟上了,”開車的華清朝後視鏡裏瞥了一眼,道,“這次好像是菊池自己。”
後排座上的沈新南略轉臉去朝後視鏡看了一眼,後麵一輛黑車轎車已經跟了他們兩條街了。他沉沉的不做聲。
“華清,看到前麵那條街口沒有?”他忽然一派沉定的聲音對華清道。
“嗯。先生,你說。”華清很快反應道。
“一會兒你加快油門,直開過去。繞過街口的時候,我趁機下車。記住,你千萬不要停車,繼續往前開,盡量拖著他,拖得越久對我越有利。我去碼頭,把那批貨送走。”沈新南說完,緊隨就問,“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華清道,“先生這是要金蟬脫殼。”說著,他一拉操縱杆,將油門用力踩了下去,車子登時朝前麵的十字街口疾衝了過去。剛繞過街口,他又把車急煞了一下,沈新南趁機很快一推車門,鑽了出去,當身後那輛車緊隨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閃身躲進了路邊的布店裏去。
看見菊池英石的車隨著華清後麵開走了。他攔路叫了一輛車,直奔碼頭。
夜已深了,這場雨是入夜之後突然下起來的,這已經是秋雨了。夏日已經在一場冷雨中突兀的收了尾。一場秋雨一場寒,已經很有些涼意了。
聽見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了,韻柳放下了手中的書走到了窗前去。雨水如注衝洗著緊閉的玻璃窗子,外麵一片夜雨瀟瀟,嘩啦啦衝洗著這個茫茫塵世。
窗台上擺著的一盆小黃花,已經開足了,像是感受到了些玻璃窗外的風聲雨氣,嬌嫩的花朵在微微顫動著。
一片蒙蒙雨霧裏,隻有零星幾盞燈還在亮著,一團一團的光亮在雨裏迷蒙的閃爍著,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夜已經很深了。最近這段日子以來,新南每天幾乎都是早出晚歸,今晚到現在也還沒回來。
心裏正幽幽一聲輕歎,韻柳忽然注意到沈公館的盤花鐵門徐徐的開了,一輛汽車很快駛了進來,兩邊的車燈在雨霧裏探出兩根赤亮的光柱。一個傭人立即撐著傘迎了上去。韻柳立即前俯到了窗台上,緊湊到玻璃窗子前去,透過蒙蒙雨霧,看見沈新南從停下的車裏很快鑽了出來,在傭人撐起的傘下,疾步往這棟白房子走來了。
是他回來了。韻柳離開了窗子,剛直起前傾的身子來,一低臉間,卻看見窗台上的那朵小黃花正在自己胸前跳躍著,一定是剛才沒留神壓到它了。她抱歉的看著這盆小花,一麵聞見陣陣花香清幽。
“韻柳,”身後的房門猛然被‘轟!’的一聲打開了,伴著一個厚重的腳步聲落在了門前,同時聽見新南有些急促的聲音,道:
“快去收拾些有用的東西,馬上跟我離開這裏。我們需要換一個地方。”
韻柳怔怔的轉過身去,當看見新南身上的衣服水淋淋的,都濕透了,她的心也跟著猛然揪緊了。
“好的。”似乎下意識裏已經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她什麼也沒去問他,隻是朝他定定點了點頭,隨即就按照他說的,很快抽身去從床下抽出了一隻箱子來,隨手收拾了幾件自己的換洗衣服。想起新南渾身都濕透了,她又緊步走進他的房間去,從衣櫃裏盡量多拿了幾套他的幹淨衣服放在了箱子裏。直到上了車,在飄飄灑灑的秋雨裏,坐著汽車很快離開了那棟白房子,她才發覺自己的心在怦怦怦亂跳得厲害。
她轉臉看向身旁的新南,他神色凝重,警戒的朝車窗外望著。似乎是注意到她擔憂的目光,他慢慢轉過了臉來,竭力鎮定下自己的神色去看著她。韻柳依然什麼也沒去問他。
“這樣會著涼的,”她隻是一手去摸了摸他冷濕的衣服,滿心酸澀的說,“我幫你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趕緊換了吧。”
“我沒事,”他卻低聲說,“到了新住處再換吧。”說著,他卻忽然一把去抓住了她有些涼的手,緊緊的握著,一麵那般深徹的目光看著她。這一刻,在這暗淡的汽車裏,他們卻把彼此看得透亮的,目光裏都有一種深深的不舍。
韻柳的心裏猛然一抹濃濃的酸楚,她向前一傾,倒在了他的胸膛上,貼著他濕漉漉的衣服,又冷又濕,然而她卻覺得安全,踏實。
“這樣不冷嗎?”他有些嘶啞的聲音低低的問她。
“不冷。”她竭力壓製著心裏的酸楚,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