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三十八、離分(上)(1 / 2)

沈新南走下火車,車廂外初春凝冷的寒意撲麵襲來,他把大衣領豎起來遮擋一點寒氣,深深長吐出了一口氣。沉定下心,他邁著極快的步子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往火車站外走去。

“沈先生,您到了。”一走出南京火車站的出口,立即有人迎了上來。

“林小姐已經回張府了?”沈新南腳下步子絲毫不作停頓,一麵低聲問道。

“回去了,昨天晚上剛回去的。沈先生,您放心,林小姐一切都好。”接他的人緊步跟在他身旁,走到停侯在不遠處的一輛汽車旁時,一麵很快去將車門打開了。

“去張府。”沈新南一刻不緩很快鑽進了車裏,一麵沉沉一聲,道。

看見屋子裏也沒有張啟良的身影,韻柳緊繃的神經才稍稍舒緩下去,她剛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

“媽媽,媽媽,”是小寶,蹬蹬蹬直奔床邊來了,搖搖還坐在床上的韻柳的肘,低聲說,“媽媽,我要你給我做小老鼠。”

韻柳看著小寶稚嫩的臉,微微笑了笑,心裏卻是一絲淒然。若是早知道這孩子如今會這樣的依賴她,真的把她當做了真正的媽媽放在他小小的心裏,她真的寧願沒有發生之前的種種。轉而,她忍不住細細歎了一聲,不知道等到自己走了之後,這小小的孩子能不能平滑無事的渡過去。

“好的,”抬起手去撫摸著他軟軟的頭發,她低聲說,“媽媽這就給你做。”

一麵她就去掏手絹出來,小寶要她做的小老鼠是用手絹做的,把手絹對折卷起來,兩頭再各打一個結,一邊作尾巴,一邊做成兩隻耳朵模樣。那還是她小時候,她母親常會給她做的小玩意,現在倒輪到她自己給別的小孩子做了,生命的腳步匆匆不語,推移的可真是快。

韻柳去摸身上隨身帶著的手絹,才想起來自己那條手絹昨天已經用來給小寶做了一隻小老鼠,這會兒怕是被這小鬼不知道丟到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

“小寶,”韻柳隻得低下臉去和床邊的小寶輕聲商量,“等我起來,先去找一條手絹,才能給你做小老鼠。”正說著,忽然聽見頭頂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用我這條吧。”

韻柳的心不禁微微顫動了一下,緩緩一抬眼,先看見他的手執著一方手帕已經遞到了自己麵前來。

韻柳臉上的神情立即嚴冷了下去,她撇下了臉,並不理會他遞來的手帕。

“媽媽,媽媽,快做呀,我要小老鼠,小老鼠。”小寶的兩隻小手卻已經迫不及待的去抓起了他爸爸手上的手帕,塞到韻柳手邊,接著又去不停搖著她的手央求著。

這樣被小寶不停的搖著她的手,央求著,韻柳心裏幽幽一聲低歎,一麵一轉臉,目光落在了那條手帕上,她略顯遲緩的去把它拿了起來。韻柳低著臉,默不作聲,那條手帕在她的指間很快變成了一隻小老鼠的模樣。

“好了,小寶,出去玩吧。”張啟良把拿到小老鼠的小寶從韻柳身邊拉開了,一麵轉臉示意門外的奶媽進來把小寶帶出去。

小寶被領了出去,張啟良一直默不作聲看著小寶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他背對著床上的韻柳,緊繃的背身像是背負著某種極深的痛苦。剩下他和韻柳兩個人在的屋子裏,一時間靜默的像是空氣也一起凝住了,隻有透過窗子射進屋子裏來的一束初春的暖陽,淒迷稀薄,靜靜的照亮了窗前高幾上擺著的一盆蘭花草的幾片葉子。

“早知道這孩子現在這樣依賴你,我真是後悔之前把他交給你。”他依然背對著她,低低的聲音忽然打破了此刻屋子裏這深沉的靜默,卻讓韻柳的心更沉重了幾分,“他已經失去過一次母親,你卻還要他失去第二次。”

一滴眼淚從韻柳眼裏滾了出來,‘嗒!’的一聲落在了她還蓋在身上的被子上。

濃綠織錦的被麵,像是一片夏天的池塘,飄著一層濃綠的浮萍,紅絲線、黃絲線繡出的鴛鴦結伴遊戲於水麵上,……韻柳的心裏忽然莫名的又是一陣酸楚。她拿自己冰涼的手指悄悄地去抹掉了眼角的那一抹濕潤,沒有作聲。

“當初,我娶蓉欣,也是希望小寶身邊能有個伴,”他接著低聲道,“現在蓉欣走了,你又要走,孩子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牽連到孩子,是我始料未及的。”韻柳低著臉,低聲道,“對不起,真得很抱歉。”

“我看得出你對小寶是有感情的,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留下呢?——”

“你不要再說了。我是一定要走的。”韻柳打斷了他,“要是想傷害不再繼續下去,你就快點讓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