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蘇很快就站起來,說要走了,她嬸嬸再三留她在家裏吃晚飯,也不肯留。下了樓,路過客室,金沫一眼就瞧見了她。金沫也有些意外,立即叫住了她。他不知道他堂妹茹蘇也來了。金沫笑著道:
“今天巧事情可都趕到一處了。”
瀟席這時也站了起來,望著她笑了笑。
茹蘇卻笑不出來,心中百般滋味都抵不過那一種深深的惘然。
“瀟席還不知道吧?茹蘇就要結婚了。”金沫這時又在一旁道。金沫是當作一件喜事來宣布,茹蘇的臉上卻看不出一點喜色。
“噢,是嗎?”瀟席麵帶著微笑,道,“真是恭喜你了,梁小姐。”他表露的如此大方得體,也是為了向她表明自己的態度,這也是出於為了她著想。因為,他知道她喜歡他,而那是不可能的。他希望她安心嫁人。
茹蘇看著瀟席帶笑的臉,心裏卻真真說不出來的難受。她勉強笑了一笑,借口有事就走了。
不過,茹蘇並沒有走遠,她就守候在從梁金沫家出來必定經過的一條馬路上。
她在等人,等瀟席。她提前走,就是為了能在他離開梁家時遇見他。其實,她也並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與他單獨接觸的一次機會。或許他會和金沫兩個人一道又出去,又或許金沫會用家裏的車送他走,那樣的話,她也就不好叫住他了。但是,她還是要等,她很想能和他麵對麵說說話,有很多很多未曾吐露過的心裏話想要和他說,再不說,以後怕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天已經黑了,路燈也亮起來了。她靠在一棵洋梧桐樹背光的一麵,靜靜的等著,在初春寂寂的冷裏。
這樣等著他,她的心一直撲通撲通不安定的跳動著,像一團跳躍不定的火焰。可是,她渾身卻冷得已經在直打哆嗦了。她用帶著手套的兩手捂著臉,深怕臉凍得灰撲撲的,失掉了原有的紅潤的臉色,那樣就不好看了。
一股風把一張破紙片吹到了她的鞋麵上,她便動了動腳,撥開了紙片。就在這時候,她的一低頭間,一輛黃包車忽然從她身旁徑直跑了過去。她一驚,跟著黃包車跑過去的方向,轉了一個身,凝神望過去,車裏坐著的人不正是瀟席嗎?……
“秦大哥,”她顫抖著聲音叫了一聲,也許因為他的名字是太讓她心顫的幾個字,她以為自己喊得很大,其實隻是微弱的一縷,才出口就被風吹散了。
再張口時,他已經走的很遠了。那一刻,她的眼淚都止不住的湧了出來,隻覺得冷風大口大口的往嘴裏灌,卻喊不出聲來,喉嚨裏像塞住了棉花。原來她已經氣噎喉堵,根本說不出話來。隻剩下哽咽聲聲,和滿麵的淚痕了。
眼看著瀟席坐著黃包車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很快便一轉角,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裏。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也沒有繼續跳動的意義了。
這一向,她的生命都是灰色的。考學不順利,家裏人希望她嫁人,嫁給一個渾身銅臭味,粗俗不堪的男人。也唯有看見他,她才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光亮。——可是,她和他似乎又注定了隻是匆匆擦肩而過的兩個人,有緣無份……
年輕的她,卻已經徹償了一番生命柔柔軟軟的揉捏。……
瀟席剛才坐車過去的時候,他也注意到了梧桐樹下背光的影子裏站著的那一個女孩子,隻是因為她站在黑影子,看不清麵相裝束,未多加留意。——想想也是,他又怎能料想到那個人正是一個多小時之前就已經從梁家走了的茹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