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知否?癡心追隨(上)(1 / 3)

如果不是方承錦提到了讓她代他來參加這場婚禮,今天她是不會出現在這裏的。身處在方蓉欣的影子裏,隻有讓她的心一天更比一天感到沉重。……

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談笑聲。眼前這番熱鬧,即使身處其中,也如另一個蜃樓世界一樣,漂浮在她的心門之外。

胸口忽然憋悶得厲害,窗前的韻柳抬起一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自從來到上海之後,她胸悶的毛病越來越厲害了。……活在另一個的影子裏,活在謊言與欺騙裏,那份沉重的心理負荷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易承擔下來的。有時候,她真的不知,自己還能這樣堅持多久。時間拖得越久,隻會讓心間那份難言的煎熬更拉長一分。

然而,每當感到難以承受之時,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轉念就會想起秦世梵,想起初到上海意外見到他的那一幕,想起當時那濃烈的翻滾在心中的恨意。……究竟要怎樣才能平複一段仇恨?如果她的母親沒有死,如果沒有因為那個人的牽累,母女深受了十幾年的折磨……可是,畢竟沒有如果,一切傷痛都已鑄成,無法撫去,該償還的終歸要償還——

隻是,她未嚐不知,要完成這一場報複,自己也已經是罪孽深重。……

如果這場處心積慮的報複,注定要讓她深受煉獄之苦,那她也隻有無怨無悔,赤腳踏上火炭,一步一步走下去。……

“我聽說竇家這位公子其實一直都不肯答應這門婚事。”

身後,忽然傳來的一個中年太太的聲音打斷了韻柳的思緒。緊接著,立即另有幾個太太七嘴八舌的聲音,接著道:

“是呀,是呀,我也聽說過一點,說是竇少爺另有喜歡的人,是他的一個同學。不過那個女學生的家世不行,門不當戶不對的,竇家人是堅決不答應讓這個女學生進竇家門。”

“後來,那女學生也不知怎麼突然間就嫁了別人了,給一個珠寶商人做了填房,這位竇少爺這才死了心的。”

“我看那女學生也就是個狐狸精,看著進竇家門沒了指望,就又立即另投他人懷抱了。”

“不過,竇家這位少爺倒是真心實意的呢。前幾天我看見他的時候,那樣一個原先壯壯實實的年輕小夥子已經是整個的清瘦了一圈。人也沒之前精神了。”……

聽見身後那幾個人在議論著今天這場門當戶對的聯姻背後的一段隱情,韻柳的心裏莫名的一抹濃濃的酸楚。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一次談婚論嫁,想起了希源。不知道如今的他是否一切都好呢……窗外,視線裏的那一片天漸漸模糊一片,是她的眼睛裏不覺間潮潤了……她可以放得下自己的幸福,放得下自己的生命,可是,如果還有讓她無法能夠放下的,那也隻有他了,那個她曾經想要一生一世跟著的人……

感覺到臉頰上那一抹輕柔的撫摸,韻柳悠悠醒轉了過來。

她發現自己正側身躺在床上,背上的傷口火燒火燎一樣的痛著。疼痛不由得讓她緊緊蹙起了眉頭。還沒等她的意識完全清明起來,一個原本坐在床前的身影忽然很快的站起了身來。

是希源。他發現她醒了,立即毫不遲疑的從床邊站了起來,隨即背過了身去,——似乎是不能忍受麵對她。

他的舉動無法避免深深觸動了韻柳,她抬眼去看著床前他那一派冷硬的背影,一滴眼淚不由自主從眼眶中滾了出來,——

如今的他距離自己雖是這樣的近,可感覺卻已經是那樣的遙遠,遙遠的再也無法觸摸得到他身上絲毫的溫度……眼淚流出來便涼了,冰涼的滑過她的鬢角,滴落在了枕頭上,在那鴛鴦戲蓮的枕麵上暈開了一抹濕潤。

“為什麼?”

良久的沉默之後,他終於開口問她,簡單的幾個字他說的卻是那樣的吃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低沉的聲音生生揪扯著她的心,讓她的心一牽一牽的痛起來。強忍住不讓眼淚掉出來,她勉強支撐著坐起了身,吃力的依在床欄上,抬起臉淒然的注視著他冷漠的背影。

“你又是為什麼?我不明白,”她無力的問他,低低道,“我真得不能明白。”

“那就讓我再給你說一遍。”希源募然轉過了身來,冷硬的目光強硬的逼視著她,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第一,我要你留在肖府。但是要留你下來,隻有做妾。你二姐進不了肖家的門——”

“以我的身世背景,就更是進不了你們肖家的門。”韻柳忽然極為無力的打斷了他的話,一麵她撇下了目光,被淚水沾濕的睫毛沉重的低垂著,嘴唇控製不住的顫抖著,“我明白了,都明白了,你不用再說了。”嘴邊的聲音平定的出奇,眼淚卻不爭氣的隻管流出來。

“不,”希源忽然邁前一步,站到了床麵前,“你不明白。”

餘光中,他的袍襟緊貼著她的床邊,韻柳的心忽然無法控製的軟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真的是再難抗拒眼前這個男人,她的心怕已經是完完全全的給了他。然而,此時此境,想來卻也隻有滿心的酸楚……

希源的眼中也已經滿是柔軟的痛苦,“你不知道,我——”

他忽然頓住了,似乎很難繼續說下去,轉而卻是略顯遲疑的抬起了一手來,甚為遲緩的向著床上韻柳那一張嬌小蒼白的臉伸了過去。

“韻柳,”他伸過來的手做出撫摸的姿勢,緊貼著她的臉旁,她冰涼的臉頰甚至已經能感覺到他手上傳來的那絲絲縷縷的暖度,然而,他的手卻隻是不去觸碰她的絲毫,隻是那般遲滯的停在她的臉旁——

一行清淚悄然滑落韻柳的臉龐。

“韻柳,”他低沉的聲音裏仿佛是壓抑著太多難以言清的苦楚,“我——”

眼中一抹沉痛深深掠過,希源忽然收回了手去,隨即將身一轉,低沉的嗓音喃喃自語道:

“是的,連我自己都不能知道自己,又怎能讓你明白。”

那透著難以言盡的淒傷的嗓音深深觸動著韻柳的心,她抬起了淚眼朦朧的眼睛,再次看著他的背影,看著那背影中深深的落寞——

一顆心忽然莫名的生生牽痛起來,想開口說些什麼,眼淚卻突然湧上來堵住了咽喉——她能對他說什麼呢?也許曾今的那一段情真的傷的他太深,可是,難道真的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