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相逢,卻不相識(1 / 2)

醫院,一間頭等病房裏。

粉白的牆,白漆窗欞,蒼白的房間。

隻有床邊櫃子上的一隻花瓶裏插著一大束英國玫瑰,紅豔欲滴。

窗前,有一個年輕女子麵窗靜靜的站著,烏黑的卷燙過的長發隨意披散下來,寬肥的病服穿在那窈窕的身段上,卻反倒更顯出了她那曲線的纖柔來。

隻是她的臉卻是蒼白如紙,凝望著窗外的那一雙秋水眼裏有的也是一種哀婉的黯然。

她抬著雙臂抱緊住自己,仿佛是怕冷,然而,窗外卻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門忽然緩緩被推開了,一位中年婦人提了一隻食盒子,走了進來。

婦人是這年輕女子於帛顏的姑媽於太太,她一推門,看見於帛顏立在窗口,便低聲道:

“剛剛才好一點,怎麼又站在窗口吹風?”

於帛顏沒有作聲,依然一動不動的麵窗站著,於太太也沒有再繼續勸,她把食盒子放在床邊櫃子上,看見那花瓶裏的一大束花,也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並不問是誰送來的。於太太心裏非常清楚,逃不過又是哪一個公子哥兒送的。

“顏兒,”於太太未說話,先歎了一口氣,“你說你喝那麼多的酒做什麼?年紀輕輕的,總是要這樣作賤自己。”她揭開食盒蓋子,端出裏麵的一碗雞湯,一麵又道,“你父母生你來這世上,是讓你好好活著,不是讓你總是這樣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

於太太抬眼瞅了一眼窗邊凝立不動的於帛顏。婦人在心裏又是一聲低歎。

“我常常勸你,之前的事多想了,對你隻有壞處。”她接著低聲道,“你年紀也不小了,趁著現在還有點資本,挑一個還算能靠得住的男人就嫁了吧。”

於太太默默用勺子輕挑了一會兒碗裏的清雞湯,良久,低歎了一聲,低低道:“想通了,女人這一輩子不就那麼一回事嘛。”

窗邊的於帛顏一直默然不作聲。

窗外有風微微吹動著她長長的卷曲的頭發,更襯出她蒼白的臉上神情的死寂。

她知道自己那顆敏感的心是絕不能容忍那種對於生活的妥協。

她愛著那個人,這一輩子都會愛著他。她不願忘記他,也不能忘記他。

如今她活著,也隻因為心裏還有一個念頭放不下。她日思夜想著都想要再回六安去,最後再見一次他。雖然,她心裏隱約也知道這恐怕會是一個再難成真的念想。然而她依然支撐著,靠這個渺茫的念想活著。縱然隻有一絲希望能再見他一麵,也足以讓她去忍受再難堪的境遇。

“姑媽,”帛顏忽然緩緩轉過身來,向於太太淡淡的道,“我想出院了。”

於太太看著她蒼白失血的臉,正要開口勸她多在醫院休養幾天,餘光裏卻瞥見了床邊櫃子上那一大捧紅玫瑰。於太太低歎了一聲,道:

“那好吧。在醫院,反而更不得安靜。還是回家去養著吧。”

帛顏換好了衣服,於太太攙著她,兩人走出了病房。房間裏,一個護士正在整理床鋪,不經意間忽然注意到了櫃子上那花瓶子裏的鮮花。

“於小姐,”那護士隨即趕出門去,好意提醒道:“你的花忘記拿了。”

帛顏駐下了腳來,卻並不回轉身。

“我不要了。”她淡漠的道,“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吧。”一麵說,她已經徑直走了。

姑侄倆穿過走廊時,迎麵走來一個年輕女人抱著一個不過一兩歲大的孩子。那孩子撇著臉,好奇的黑眼睛東張張,西望望,當目光無意之間落在了正走過來的帛顏臉上時,卻再也不肯挪開,小脖子直跟著帛顏的身影扭轉。

“咦?看姐姐長得好看是不是?”那位媽媽忽然間就新奇、欣喜的發現了這一點。小孩子的一舉一動往往在媽媽的眼中都是帶有新趣的創造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