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席自然是不知道這裏坐在他身旁的根本就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方蓉欣,而是和蓉欣長相極為相似的另一個女孩子——林韻柳。
韻柳這時候怔怔望著綿綿落著的雨,想起的是一年多之前的那一場夜雨,那一晚,她離開了肖府,也是那一晚,希源和另一個女人結婚了……
那一晚的雨是韻柳經曆過的最冷的一場雨,那場冷雨也都涓涓流進了她的記憶深處裏去,衝出的是一道道傷痕——從此之後,她的心上就像是有一處永遠都是汪著水,永遠都沒有陽光能夠照上去,永遠都是潮濕的、陰冷的……
“剛才碼頭上那位先生是誰?”終究還是瀟席打破了此刻的靜默,他一麵開著車,一麵嘴邊似是淡淡的問道。
韻柳聽見瀟席的聲音,從沉想中回過心神,眼眸中掠過一抹冷漠。對於秦世梵的兒子,她有一種連帶的厭惡。不過,很快,她似乎是輕吸了一口氣,臉上又是一派沉寂,掩藏著她內心裏所有激蕩的愛恨情仇。
“是在船上認識的。”韻柳隻是淡淡的應了一句。她自然知道瀟席指的是沈新南。對於那個人,她也隻是把他當作自己生命中一個擦肩而過的匆匆過客,並沒有想過要和他在以後的生活軌跡裏再有任何的交錯;隻是,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
那晚,她不經意向他說起了自己的過去。人往往如此,心裏不能向人言的話往往反而更容易向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吐露出來,——正因為這個緣故,她也是絕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瓜葛的,在她沒能報仇之前,她的過去、她的真實來曆、背景是絕不能讓這裏的任何人知道的。
“怎麼……”韻柳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她轉過臉來看著瀟席,道,“為什麼問起那個人?”
“難道他是在嫉妒嗎?”韻柳暗暗想道。以女人的直覺,她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在心裏暗暗一絲冷笑。不過,即使他沒有嫉妒,她也有辦法讓他嫉妒。女人似乎是天生的具有折磨男人的本領,不過,這裏的前提是她不愛這個男人,如果愛他的話,那她更善於折磨的是她自己。
“他是一個華僑商人,剛從英國回來,大概上海也有他的產業。”韻柳繼續說道,“雖是個商人,不過學識修養卻也不俗。”
雖然,韻柳本來是不願提及沈新南這個人的,不過,她更知道沈新南這時候正是一個香餌,越是能令秦瀟席嫉妒,對她越是有利,她越是能吊足他的心。
從她知道秦世梵是他父親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了要利用他來報複秦世梵,討回她母親的那一筆帳。尤其是,如今的秦世梵竟完全是個無事人一般,活得這樣愜意,恐怕這個自私無情的人再也不會顧慮到他曾傷害過的一個女人因為他吃了多少的苦,又承受了多少坎坷辛酸?……想起她年輕的母親淒涼離開人世的那一幕,她心裏就有無窮無盡的恨……韻柳一麵清清淡淡的說著沈新南,一麵看似隨意的整理著自己被雨水打濕的頭發,隻是——
濕濕的頭發冰涼的,她的手也是冰涼的。讓自己深陷在仇恨的漩渦裏,就好比是在用毒血滋養自己,於她自己,未免不是一種折磨。
瀟席一直默然,剛才碼頭上那一麵,瀟席對沈新南印象極為深刻,尤其是他那一雙深沉睿智的眼睛。
都說英雄識英雄,情敵未免不識得情敵。
他們因為傾心於同一個女人,而心有靈犀了。這一點,他比林韻柳卻是先知先覺的,——林韻柳恐怕還沒能意識到沈新南對她的確是有那份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