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柳掀開被子,披上一件衣服,她下床走到了窗前站著,默默朝外望著。她差一點就看不到這些了。雖然這個世界依然難堪。
那一槍竟然被她擋了下來,連李望升都嚇怔住了。等他反應過來,希源已經把韻柳送上了馬車,希源自己也已經翻身上去,狠狠一鞭子下去,馬車橫衝直撞的瘋跑起來。李望升這時才凶狠狠地又舉起槍,不甘心的衝著馬車就連放了幾槍,也已經晚了,馬車跑得很遠了。也是他們命不該絕。韻柳在昏迷了五天之後,終於也醒過來了。
隻是,活過來了,等著她的又是一番難堪的境地。
秀芬整日的鬧個不休停,說是這次讓三爺碰上了,下次保不準就是二爺了,他們那家子人是拿槍的,什麼事做不出來?秀芬難得抓著這麼一個理直氣壯的借口,不把這個眼中釘掃地出門,怎麼甘心?……而且,在她昏迷的第二天,肖老爺回來了,要送她回去。
韻柳也都明白。肖老爺想的是息事寧人,決不會撇開林家私自放她走;隻有送她回林府,這場恩怨才能了結。——她本來也就是送來送去的一個籌碼而已。而且,一旦澄清一些事實,也即言明她和肖思澤並沒有染,表明還給林家的還是一個清清白白的人——還有可利用的價值,那她的處境也隻有更難堪了。不過,這一次,她卻不會再任由他們來擺布。她再明白不過,無論如何,林府是不能再回去了。
她要留在肖府,嫁給希源。她相信自己沒有選錯人,一定會比她母親幸福。既然決定了,再大的阻礙也隻是阻礙,她相信是能跨過去的。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希源也和她想的一樣,這是最令她欣慰的。她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幸福過。她也相信自己會幸福下去。
“四小姐,老爺讓你過前廳去。”周媽走進來說。
“我收拾一下就過去。”韻柳竭力定了一下心神,她轉過身,先走到梳妝台前坐了下去,拿起一把桃木梳子,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
鏡裏鏡外都隻有她一個人,也和鏡子一樣冷。如今,這世上,她是沒有一個親人了。——還好她又有了希源。站起身,她抬起兩手去按在臉頰上,冰涼的手更顯得臉上是熱烘烘的,胸膛裏那顆心也跳得厲害。她深深的籲出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這一次不會走錯,希源會是她可靠的終身。
“當初,我就是不想和姓林的的那種人家沾,才不讓你二哥娶他們家的二小姐。如今看來,真是對了!那樣的人家能教養出什麼樣的好女兒!這一次竟然鬧出這種人命禍事,差點兒要了你的命。還好她自己心裏倒明白,知道一切事情都是由她而起,自己個兒挨了那顆子彈。
你之前吃過一次女人的虧,該明白有些女人是不能要的。她母親的事你也知道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樣的娘能養出什麼好閨女。這樣一個身世不清白的女人,讓她做肖家的兒媳,你提都不該來提!”
肖老爺的聲音很高,韻柳還沒上門前石階,那震耳的聲音就清清楚楚的砸進她耳裏了。管家走在她旁邊引路,覺得臉上都有些過不去,趕忙緊走幾步,趕在韻柳前麵蹬蹬蹬跑到了廳門前,去通傳道:“老爺,林四小姐過來了。”
肖老爺這才住了口,其實他麵朝門端坐著,早看見她來了。就是說給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聽的,想勾引他兒子,做肖家的少奶奶,想都不要想。
韻柳麵色依然沉靜。她邁過門檻,看見希源就站在堂下。看見他,她就覺得踏實。他們共過生死,難道連這一點世俗偏見還無法趟的過嗎?她不怕。
肖老爺端坐著,連正眼也不瞧她,微側過身去端起桌上的一杯茶。
“老三,鋪子裏的事情還需要你去照應,”肖老爺喝了一口茶,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沉沉開口道,“你就不用再在這裏耽擱了。”
“您還沒答應我們的婚事。”希源依然低臉站著,動也未動。
話音落後,屋子裏半晌沒有聲息。充斥著一種緊繃著的靜默。肖老爺直盯盯瞅著堂屋地上站著的那兩個人,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隻手按壓在他身側桌子上放著的一隻茶杯上,越抓越緊,老爺子忽然一甩手,‘咣當!’一聲,杯子被他打翻在桌上,茶水淋淋漓漓順著桌子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