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緣分,欲斷難斷(1 / 3)

一隻手幹裂裂的疼得厲害,剛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的韻柳不禁把手拿起來一看。手上竟紮著一條手帕,上麵斑斑駁駁灑著一些血漬子……

一旁的周媽見韻柳醒了,就彎身把她的一雙鞋給擺擺好。一直起身,看見韻柳盯著手呆呆的發怔,不禁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四小姐,老太太正等著呢。”

韻柳轉過臉來,盯著她發了一會兒怔,意識才完全清明起來,慢慢記起來那些事情,以為是可怕的亂夢,原來不是……她再一次被提醒了一遍所發生過的一切,簡直就像是心口上又被刀劃了一遍。

一陣窒息的痛。

她幽幽歎了一聲,一麵就把腳探進繡花鞋裏去,忽然就想起來了什麼,抬起頭就直直問道:“周媽,剛才你說什麼?”

“老太太差人來說要見四小姐呢。”

“老太太?”韻柳心裏一驚,難道是大媽他們來了,來救她了?“哪一個老太太?”

“肖府的老太太呀!”周媽卻忽然道。

“原來不是——”韻柳輕歎了一聲,心裏不禁惘然,整日整夜盼著林家那些人來救她,可絲毫動靜都沒有。韻柳這樣呆怔了一會兒,才想起肖老太太要見她的事。她心想:“不知是為什麼事情呢?——不管為什麼事,我也不能顯得怠慢了,不然,在這肖府裏,日子就更難過了。”一麵想,一麵就一起身,眼前卻猛然一黑,差點就歪身栽了下去。一旁的周媽嚇得忙就扶住了她。

“噯呦!這麼燙,”周媽一碰她的身子,簡直燙得像團火似的,失聲叫道,“該不是發高燒了吧!”

韻柳扶著額頭,竭力定住眼前的眩暈。周媽低聲的咕噥了一句:“要不我去回一聲,說你病了吧。”韻柳沒有作聲。她心想:“隻怕人家以為我是裝病不肯過去。而且,不管怎樣,我也要去看看這老太太對這件事是什麼態度。”這樣打算好,她試著再站起來,卻渾身都使不上勁。她默然了一會兒,想起自己以前在林家,挨打受罵是常有的事情。有一回被自己父親丟到牆上去,頭上撞了一個血窟窿,又被連著餓了兩天,都挺過去了。

“那個時候,一點都不覺得苦。現在怎麼就這麼沒用了,生了一點病,就連站都站不穩。”她心裏暗暗思忖。她覺著一定是自己覺著自己可憐了。自己要是覺著自己可憐,還不先從心底裏就軟了下去。她坐在床邊,竭力定了定;暗吸了一口氣,也不要周媽扶,自己站了起來。

韻柳到了老太太那兒,看見秀芬還有管家都已經在了。還好並沒有那個二爺的身影。

肖老太太是從秀芬那裏得知這件事情的,叫韻柳過來,也是想說一些體麵話,然後就讓人把她送回去。老人家並不想爭氣鬥怨,求得是平平安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是,一見了她的麵,老人家心裏卻起了變故了。韻柳不施粉黛,衣著淡雅樸素,舉止言談也大方得體。老人家多是喜歡這樣素雅的姑娘,比死了的那個趙翠蝶又大方又穩重;又見她腰盤生的好,以後定是個能生養的好媳婦,這一點又比那個進門這麼多年一直肚子鼓不起來的二媳婦生的要好;一時竟又不舍得放她回去了。

這個肖老太太這個時候最掛念的就是肖家的子嗣問題。二兒子結婚幾年了,一直都沒有個一男半女。三兒子又是一直不肯娶。

老太太又隻字不提要送她回去的話了,心想,“她要是自願進肖家門,給老二做偏房,倒也是一樁喜事。”打算先試探試探她的口氣如何。

“咱們肖家大門大戶的,要娶人進門,從來也是三媒六聘,何時像這樣偷偷摸摸過?”老太太看著韻柳,慈眉善目的道,“真是委屈你了,閨女。”

老太太說著,就伸手讓韻柳走到她身邊去,親親熱熱地去拉她的手。韻柳剛才一直把有傷的手縮在袖子裏,這會兒,老太太卻去牽她的兩隻手,根本不由她藏著掖著。手上雖然紮著一條手絹子,血漬卻已經浸透了薄薄的絹子,赫然一條紅印子,老太太一看,心一揪,脫口道:

“哎呦!這是怎麼弄得?”

秀芬本來正在琢磨老太太方才那句話,這會兒猛然一聽老太太驚咋的聲音,也是被嚇了一跳,心想:“她還不借機告我一狀!”

底下站著的幾人心裏也都明白。管家自然不好多嘴,隻是低著臉,從眼角裏往二奶奶身上瞄了一眼。秀芬依然僵硬的硬撐著擺出一幅理直氣壯的神氣。老太太方才已經從底下那幾個人的神色裏猜出了七八分,而且自己那二媳婦是個什麼人,她心裏怎能沒數。不過,老太太要是當著外人麵明說自己的兒媳婦,自己臉上也沒光。她也便順勢不去戳破,於是就責難起餘管家,怪他怠慢了家裏的客人。

其實,這時候,思澤就在屋外。

老太太也把他給叫來了。本來,上午知道她的事情之後,他就讓管家送她回去的。不過,管家卻推說人是三爺費心設計弄來的,要送回去也得三爺點了頭,這麼背地裏給送回去了,三爺回頭算賬找的還是他這個管家。餘管家也是因為看出來了,三爺是不可小覷的。上次他去給老太太報信,三爺已經很不高他的興了。他可沒那個膽子再得罪希源第二次。

思澤剛過來,聽屋外一個老媽子說林家四小姐也來了,他是打算轉身走的。他想老太太既然插手了,自然是要放人的,他也沒必要再出麵了。不過,將要走時,卻又正巧聽見屋裏正說她傷了手,他又不自主的站住了腳。他當然知道那是秀芬弄的。那一刹那間,他下意識的幾乎就要進屋去,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要去護著的是翠蝶,翠蝶生前也沒少像這樣受秀芬的委屈。剛動了動腿,他才猛然意識到翠蝶已經沒了。

他的臉瞬即呆了一下,痛苦隨即慢慢的在他的臉上彌漫開來。他緩緩閉上雙眼,將痛苦緊緊壓進心底。嘴邊一聲沉歎,他淒然的又掉轉過身。

“這是與餘管家沒有關係,怪不上他。”

腳下步子剛邁開一步,耳邊忽然聽見屋裏傳出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思澤遲疑了一下,很快意識到這說話的人應該就是林家那個四小姐。這個聲音不知怎麼的,就有一種吸引人的地方。他不由得頓住了腳,想聽聽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