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耀眼的陽光投射在鏡片上,一隻白色的海鷗飛了過去。目光隨著海鷗向上,在遊輪的最頂層,一個戴著大簷遮陽帽,金色墨鏡,米藍碎花長裙的女人正靠在欄杆上在向遠處眺望著什麼。
仔細一看,這不是影星聞曼妮嗎!?
這位遊客想再看清楚一些,聞曼妮已經轉身離開了。
她剛才倚著欄杆不過是幹嘔之後休息一會。她的新戲有一段遊輪在遊輪上拍攝的內容,上船兩天了,老是吐,打戲根本拍不出來。
助理小田過來幫她打上傘:“曼妮姐,小心曬傷啊!”
麥克也一同過來,他現在儼然是聞曼妮的半個經紀人了。
“聞總,剛才導演不太高興。我去跟他商量了一下,要不先拍其他演員的戲份,咱們的內容下午再拍?”
聞曼妮抬頭看了看陽光:“算了,一口氣拍完吧,上一個鏡頭還是中午,下一個就到了晚上,也不現實。”
“可是您這身體•••”麥克皺起了眉頭:“有些打戲的動作我覺得還是可以簡化一些!”
“難的都讓替身做完了,我也就是去擺擺樣子。”聞曼妮接過小田手裏的水壺喝了一大口:“我再去試試!”
她決定了的事情很難改變,麥克和小田隻好陪著她繼續拍。
幸運的是,她忍住了想嘔吐的衝動,一條即過。即使她演的不錯,老外導演也隻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呼了一口氣,擺擺手。
小田又撐著傘送她回船艙休息。麥克跟在旁邊:“沒事吧,明天就能下船了!”
“沒事,我•••”聞曼妮剛說一半,又幹嘔起來,衝進自己臥室的廁所,裏麵傳來一陣幹嘔聲,聞曼妮幹脆開了水龍頭,嘩嘩的衝刷著。
小田看了看關著的洗手間門,歎了口氣:“聞總身子真弱,暈船怎麼這麼厲害啊!”
麥克愣了愣,不太自然的說:“嗯•••是暈船厲害。”
待聞曼妮洗漱好了出來,她支走小田,和麥克在沙發上坐下來。
“你這兩天都沒怎麼吃東西,我讓劇組安排了待會給你熬點粥來!”跟著聞曼妮這麼幾年,雖然他一口一個聞總,兩人的關係卻已是親如姐弟了。
“哪有胃口啊,什麼都吃不下,別說吃什麼了,喝水都吐!”聞曼妮不太舒服的按了按太陽穴:“拍戲前喝的那一口水,剛才擱衛生間裏全給吐了!”
“您這測了沒有啊!”麥克聽的皺起了眉頭。
“還能是什麼啊,兩條杠!”聞曼妮苦笑,她一向也算是非常注意了,怎麼就是大意了這麼一次呢!
“那••••••”麥克見她表情平靜,試探性的問:“那••••••季總知道嗎?!”
聞曼妮立刻炸毛似的坐起來:“你不許告訴他!”
“我發誓!用人格發誓!我絕對不往外說!”麥克表起忠心來快趕得上音速了。
“那就行了。”聞曼妮又癱軟的坐下來。
“可是••••••”麥克苦臉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您這孩子如果生下來,肯定瞞不住啊!這孩子•••您要嗎?”
聞曼妮怔了怔,她要嗎!季桐已經有了一個孩子了,這個孩子,她要嗎!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要!當然要!我活了三十多歲懷上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不生我怕以後就沒機會生了。”
麥克知道他們分手的事情,雖然不明其中的細由,但是他說話還是非常小心翼翼的,怕不小心戳到聞曼妮的傷疤。
“您打算一直瞞著他啊?也不可能永遠瞞下去啊!”他歎了口氣,偷偷拿眼去瞧聞曼妮的表情,事實上,聞曼妮什麼表情都沒有。
喜怒不形於色,是她這麼多年種種教訓總結下來最簡單的一條原則。她已經不會對外界展示她真實的情緒了。
“不知道,反正沒打算跟他說吧。”
“那您記得這兩天是什麼日子嗎?”麥克繼續試探。
聞曼妮表現出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什麼日子?”
“您忘了您答應過季驍這兩天給他們一個回複嗎?昨天兆新秘書部的李秘書還打電話過來提醒時間!他一直讓我提醒您,我也不好意思開口。”
“提醒?嗬!”聞曼妮忽然冷笑了兩聲:“我和他們已經冷淡到公事公辦的通過公司提醒了!?”
“這倒不是這個意思,不也是委婉的提醒您麼•••”麥克知道隻有說到季桐的話題時她會毫無預兆的炸毛,就像是一隻冷漠的貓咪突然被人踩了尾巴:“你現在也是有孩子的人了,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你就別操心那麼多了!”聞曼妮突然站起來,嚇了麥克一跳,他還以為是他惹惱她了,誰知道她隻是進去擰了一條熱毛巾出來搭在自己額頭上:“我身子這麼不舒服,接下來的片約怎麼辦才該是你和靳姐思考的問題吧?”
“真不去見他?打個電話好不好?”麥克還想再勸,聞曼妮已經靠在沙發上扭過頭去:“我睡一會吧,老覺得很疲乏。下一場戲的時候讓小田提前叫我。”
麥克隻好退出去,幫她合上門。船艙臥房裏的燈光熄滅,整個世界暗了下來。聞曼妮卻癡癡的望著黑暗中的某處,眼淚突然從她的美目裏滾落,一顆接著一顆,滿屋似乎都是眼淚蒸騰的水汽,悶悶的,躁鬱的。
她到底還是沒有回應季家,而季家的人當然也不會再主動找她了。用麥克的話來說,季桐沒有做錯什麼,對,他隻是做了他該做的。
其實她選擇離開根本改變不了季桐的生活,他照樣是鑽石單身漢,照樣是光彩華耀的兆新季總。兩個女人的對抗下來,他頂多是多了兩個孩子,他連個正室老婆都沒有,數不盡的女人想要搶著給代琪的兒子做後媽呢!
她這樣想著,緩緩擦幹了眼淚。平坦的小腹裏孕育著屬於她的小小生命,這種奇異又神秘的感覺,讓她更加急迫的想要收好自己所有的情緒。不僅是情緒,連帶事業的版圖也一同收起。
為了誕下孩子,她以為父母治病為由將年邁的雙親接到過來,媒體隻知道巨星聞曼妮為了給盡孝暫時推掉了片約,卻不知道她在幾萬公裏外的新西蘭誕下了一個嬌俏可人的女兒。
麥克過來看她,抱著那小小的稚兒,他點了點她的小鼻子:“鼻子長得像爸爸,嘴巴和眼睛都像媽媽,曼妮姐,這小丫頭長大了以後一定會是個大美人!”
病床上的聞曼妮輕輕一笑:“但願如此吧。”
平安生下她,還阻絕了外麵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她已經是費盡心血了。現在看到這孩子,隻想著如何給她更好的環境,如何讓她在這個險惡複雜的世界上幸福愉快的成長,至於季桐那邊,能瞞多久瞞多久吧。
“起名字了嗎?”
“嗯。”聞曼妮點頭:“小名叫晚晚,大名就叫聞驍騁。”
“聞驍馳?是馳騁的那個馳嗎?驍呢?該不會是季驍的驍吧?”麥克若有所思道:“你還按著季家的輩分來排的呢。”
聞曼妮隻是笑而不語,當然是。馳字是飛速的意思,季家的兒女季驍燁、季驍驊、聞驍馳,個個都是駿馬英才,這一點上,她不想否認季桐是孩子生父的事實。
“我做完月子就正式複工,你回去以後安排一下吧。不能讓媒體有所發覺。”
“是!”麥克應著:“那晚晚怎麼辦,孩子這麼小,帶在身邊太容易被狗仔盯上了。”
“是啊。”聞曼妮滿眼憐愛的看了一眼尚在繈褓中的晚晚:“隻能辛苦辛苦她外公外婆了。我出去工作,抽時間就過來看她。”
“也不容易啊•••孩子還這麼小•••”麥克抱怨著,聞曼妮卻笑笑開解他:“我這個當媽的都不心疼,你這個做舅舅的倒心疼死了。我不努力工作,以後晚晚長大了,吃什麼喝什麼啊!”
“季家家大業大,還用您操心嗎•••”麥克小聲嘀咕了一句,聞曼妮全聽見了:“我聞曼妮的孩子,不能求著別人去養,你就好好去安排工作,千萬別走漏了風聲就行了!”
別看她生了孩子,身材卻沒多大變化,做完一個月的月子,原來的身材就完全恢複了。把晚晚放在家裏,又開始了滿世界飛的拍戲生活,她幾乎沒有再回過京都的家中,偶爾回去參加活動,也隻是在酒店做一到兩天短暫的停留,公司的事務幾乎都交給了靳姐去搭理,她的生活重心全部轉移到了好萊塢闖蕩和孩子身上,根本無暇再關注國內的風雲變幻。
眼看著晚晚一天天長大,如同一個微縮版的小小聞曼妮,她的心也漸漸的安寧了下來。父母年事漸大,父親的風濕在國外得到了很好的治療,可是二老牽係的還是國內的親人們,比如說單身撫養聞子浩的聞銘。
其實聞曼妮沒敢告訴父母,她曾在京都機場短暫的見到過黃梅。
她參加完活動離開京都,一進航站樓就看見鄧嘉航牽著黃梅的手下樓往出走,兩人一人拖了個大箱子,因為穿的是情侶裝,箱子的顏色又特別紮眼,所以在一眾候機的人中顯得特別顯眼。這座航站樓是國內出發國際航線,他們應該是準備去哪個熱帶島嶼旅行,黃梅頭上亮黃色的大簷帽一看就是島嶼爆款,手上的貝殼手鏈掛了好幾串,跟著鄧嘉航搖擺的手一晃一晃的,很是甜蜜。兩人不時的相視一笑,牽手的背影從聞曼妮視線裏消失了好久她還盯著那個方向不住的看。
他們的身影在聞曼妮眼裏化作了一個符號,有著不同凡響的意義。自古以來,勇敢追愛的女人都容易被視為蕩婦,聞曼妮倒沒有用傳統的道德觀去衡量黃梅。她隻是想,能逍遙自在的按著自己的想法去活,也是一件幸事。
當她收到季驍驊訂婚的請帖時,這種想法更堅定了,相信三年前季桐把季驍驊交代聞曼妮手裏時,也沒有料到有一天季驍驊會成為華語樂壇的頭號巨星,並且成為了世界級男神艾利克斯的未婚妻!
季驍驊的訂婚儀式在京都舉行,出席的是雙方的家人和少量友人。聞曼妮知道她會在這裏重逢季桐,事實上,她一直很清楚,她和季桐這輩子根本不可能就此別過。
他們總會重逢,在這裏或那裏。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她一直做著準備,這種準備倒不是讓自己更美,而是心靈上的建設。
季桐這樣的男人,如果想要和他平等可靠的站在一起,從前的聞曼妮確實是不夠格的。
聞曼妮挑選了一襲白色的修身套裙出席訂婚宴,純白的顏色,簡約的剪裁,沒有一件多餘的配飾,也沒有一點繁複設計,簡簡單單幹幹淨淨,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澄淨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