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銘言眉頭微皺說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都是在商界浮沉了無數年的老狐狸,從這一年與萬彙錢莊的配合看起來,孫銘言心知肚明,這位從不出名的錢莊大掌櫃,當年也一定是位狠角色,此時所有的閑雜小蝦都走了,二人說話便直接了許多。
孫銘言清楚孫家向萬彙錢莊一共調了多少的銀兩,如果萬彙錢莊先前也加入到逼債清盤地隊伍之中,孫家也隻能去賣田賣房,就算此次支撐下來,家族也會元氣大傷……而對方既然一直沉默到現在,那肯定也不會是看孫家笑話的,一定另有所求。
而以萬彙錢莊手中握著的那些借據,確實已經有資格從孫家手上要些什麼。
大掌櫃微微一笑,說道:“孫老爺子,我家東家要……與您合作。”
合作?孫銘言的眼睛眯了起來,寒光一放即斂,錢莊與商家合作,是怎樣的合作?他閉目沉思片刻,便輕聲說道:“不行。”
不行二字雖輕,卻是擲地有聲,不容人置疑。
大掌櫃似乎也沒有想到孫家居然會如此直接地拒絕,微微一怔後依舊是笑了起來:“不行……也要行。”
孫銘言猛睜雙眼,用一絲憐惜與不屑的目光盯著掌櫃,冷冷的聲音從牙縫裏滲了出來:“你……是在威脅我?”
“不敢。”錢莊大掌櫃溫和說道:“隻是一個請求。”
孫銘言再次陷入沉思之中,他沒有去問對方威脅自己的憑恃,這一年裏向萬彙錢莊借了不少錢,這就足以讓對方說話多了幾分底氣。
大掌櫃不急不緩說道:“在商言商,如今的局麵,孫老爺您也清楚,如果我錢莊憑條索銀,孫家的周轉馬上就要斷了,您拿什麼去供內庫的後續銀子?那位李四公子可等著您拿不出銀子……就可以斷了您的行東路權。孫家雖然富庶強大,可是……這皇商的身份總不能不要,內庫流出的銀子不能不要。”
孫銘言沉默了下來,知道對方說中了自己的害,孫家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流水周轉已經漸有幹枯之象。
“調銀條契上寫的清楚,沒到時間,你們一兩銀子也別想拿回去。”事到如今,孫銘言依然沒有一絲慌亂,因為他有足夠的底氣。
不料萬彙錢莊大掌櫃微微一笑說道:“誰說不能拿回去?條契上寫著,若錢莊願以淺水價出契,您就必須在五日之內還銀,這官司……即便是打到京都去,也是我贏,您還是必須還銀子。”
“淺水價!”孫銘言猛地一下站了起來,疲憊的麵容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壓低聲音陰沉斥道:“你瘋了!你要損失三成!”
大掌櫃麵色不變:“如果真的不能合作……就算損失三成的銀子,我們錢莊也要請您提前還銀子。”
孫銘言冷冷地盯著他,似乎是想判斷對方究竟是不是一個瘋子,稍稍放緩了一下口氣,說道:“真這樣做,我孫家大不了賣田賣地,也不是還不了你,可是你們錢莊的損失可就大了……”
“這正證明了我方的決心和誠意。”大掌櫃溫和笑道:“我家東家一直做錢莊生意,但對於貴國的商貿十分有興趣,他是一位有野心的人,願意和您這樣的當世豪傑合作,所以請您務必賞麵。”
孫銘言緩緩坐了下來,他終於想明白了,原來萬彙錢莊的東家早在一年之前就想借由借貸的關係,加入到孫家的生意中來,這個局……設的也太久遠了些。
“你家東家是誰?”
“協議達成之日,東家定會親自上門來拜謝孫老爺。”
“可如果我真的不想怎麼辦?”孫銘言已經回複平靜,淡淡說道:“打官司也好,我孫家一路奉陪,不過這些銀子嘛,總還是可以拖個一年半載的。”
“真的能拖嗎?”大掌櫃溫和笑道:“禦前官司隻是笑話,依齊律民生疏首三條,大人應該明白,民間借貸官司頂多能打到郴州路衙門……打到譚學清大人麵前,您……確認願意這樣做?”
孫銘言當然不願意這樣做,朝廷對於自家已經虎視耽耽了一整年,如果碰見這種官司,一定會想方設法地陰死自己。
沒想到萬彙錢莊將所有的後路都已經算到,將大齊朝廷與商人間的爭執看的如此明白,孫銘言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盯著這位大掌櫃,老累的心在咆哮:“這是一個陰謀!”
一陣極久的沉默之後,孫銘言有些疲憊地說道:“你家東家想怎麼與我合作?”
“債抵銀,轉股。”大掌櫃幹淨利落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