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長刀為雷開山,隱以雙燕齊飛之勢合殺,如果不出意外,驚惶未定的崔靜卿,在先前那一刻就應該已經死了。
而她之所以沒死,是因為當崔靜卿勉強擋住那一刀時,長街之上已經出現了新的變化。
在郴州風雨會的好手們往崔靜卿身前擋去的時候,這群人裏麵有四個人很詭異地往兩邊移了移,然後當那兩名如燕子一般疾速掠過地高手想自兩旁閃過時,這四人手掌一翻,取出了長衫之下的鐵釺,橫著刺了過去!
很幹淨,很簡單利落的一刺,卻恰好落在了那兩名高手的胸腹命門丹田之處,由不得對方不避不回。
這四人,自然就是李瑾瑜今夜匆忙派過來的監察院刺客。
監察院刺客的水準或許不如今夜前來殺人的三大高手,但是他們對於時局的判斷,對於對方殺人可能選擇的路線,卻有一種天生的敏銳程度。
所以他們擋住了對方意圖合擊殺之的兩隻燕子。
叮叮叮叮,就在一瞬間內,無數聲輕微的脆響,就在憩心居之前的大街上響了起來。密密麻麻,似乎永遠沒有中斷的那一刻,就像是這春和景明的郴州城裏。忽然下起了一場碎碎的雹子。
兩隻像燕子一樣的高手,手裏拿的是兩把短劍,上麵喂著毒,在夜色之中泛著淡藍色的幽光。
四名監察院的刺客劍手,手裏拿的是鐵釺,上麵也喂著毒,與夜色融為一體。
刹那之後,數聲悶哼似乎同時響起。
兩名前來殺崔靜卿的高手頹然掠回街對麵。身上衣衫被鐵釺劃出了十幾道口子,有幾道深的地方,似乎已經劃破了皮膚。
而監察院這邊,也為此付出了極慘重地代價,一人的左手已經被齊齊削去,露出裏麵的骨枝,而又有一人肩上被刺了一刀,鮮血之中開始泛出怪異的顏色,而有一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雙方甫一照麵,彼此便受到了不可彌補的損失,那些叮叮細細的聲音中,不知道曾經有過怎樣的凶險。
可就是受了如此重的傷,監察院刺客們頂多隻是發出了兩聲悶哼,心誌堅毅,果非一般江湖人士所能比擬。還能行動的三人,一邊吃著監察院配製的解毒丸子,一麵意圖退回去,縮小防守的圈子,務必保住崔靜卿的性命。
退回街對麵的那兩隻燕子,似乎也沒有想到崔靜卿的身邊,竟然會有這樣一群專業刺客的存在,竟讓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傷害。
二人對望一眼,知道對方肯定是監察院的人,對於監察院的毒藥,無論是哪方勢力的人都知道那種恐怖程度,由連錚和他的同僚們一手打理的毒藥,不是誰都能擋的住的。
所以這二人幹淨利落地轉身而起,腳尖在牆上一點,掠入夜空之中,馬上消失不見。
他們都是郴州武林真正的高手、殺手,今日受托前來殺崔靜卿,但是卻根本不舍得將自己金貴的性命填在這裏。
遠處夜色小巷裏,傳來一聲輕響。
三位對街高手走了二人,但崔靜卿卻覺得自己的情況沒有絲毫好轉,自己所受的壓力甚至更大了一些——因為那把刀,那把戲台上才能看到的長刀,在兩側那陣密密叮叮的戰鬥發生時,又已經殺了過來。
刀前無一合之敵,刀下無全屍之鬼。
潑雪似的刀光,將那些悍勇可敬的風雨會好手們肢解、分離、斬首,潑出一條血路,在滿天殘肢亂飛之中,離崔靜卿越來越近了。
看著自己的朋友們慘死在長街之上,聽著那聲聲驚心魂魄的刀聲與慘叫聲,嗅著濃烈的血腥味道,看著一路踏血而來的戴笠帽之人,那人走的如此的堅定與執著,就像是一個魔鬼一般。
崔靜卿的整個人反而愈加冷靜了,她左腳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這樣的場景她在這短短的幾十年春秋中已經經曆了太多,從不曾畏懼過,眼見著平常那些不苟言笑的下屬一個個被肢解粉碎,她感到一陣熱血上湧,忍不住便要衝出去,哪怕死在刀下,又如何?
可是,她不能動,她反退,很悲哀但是很堅決地往憩心居裏逃了過去。
因為她知道,對方的目的是要殺自己,而自己這個名字,這個人是很有用的,如果要報仇,要讓敵人寢食難安,自己……就必須活下去!哪怕是這麼屈辱地活下去!
戴笠帽的人,離崔靜卿隻有五步遠。
監察院傷後的三名劍手終於回救到位,但傷餘之身,卻敵不住那名笠帽高手驚天的刀勢,鐵釺斷成數截。三人都被震飛了出去。
憩心居近在眼前。
崔靜卿逃上了台階。
樓門口的小二食客們驚慌尖叫,卻像是中了魔一般,被這血腥恐怖的一幕震駭住了心神,雙腿發軟,似乎是走不動了。
戴笠帽的高手,腳尖尚離石階五步之遠,已是一刀斬下,刀勢所向,正是狼狽至極的崔靜卿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