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
此時老婦人緊閉著的眼簾中,似乎浮現出一幅黑暗的畫麵,畫麵中一個滿臉狐媚的女子正在一個熟悉男子的身下輾轉承歡,正在自己的麵前自矜而驕傲地笑著,畫麵一轉,那女子生了個孩子,她抱著那個年幼的嬰兒在孫園裏四處招搖著,笑聲就像銀鈴一樣……飄啊飄的,一直飄到了天上。
而那個孩子,隻不過是個女孩兒,轉眼長大了,居然將同齡的男孩子們都比了下去,那個孩子在園子裏走路都像一陣風,她憑什麼,憑什麼有驕傲的資本?不過是個下賤胚子生出來的東西……
老婦人霍然睜開了雙眼,眼中全是一片冰冷之意,她的尾指激動地擅動了起來,微微一屈。
在這一瞬間,她想起了很多當年的事情,比如那些重杖落在那女子身上時。血花飛綻的美麗景象,那女子被自己生沉到了井底,那天的雪花也是飄啊飄的,一直飄到了天上,那個女子的屍首隻怕早已成了枯骨——老鼠在上麵鑽著,隻會發出難聽的聲音,而永遠不可能發出銀玲般的笑聲了吧?
那個老不死死了後。,這家裏就是自己說了算,那女人死了,那女人生的孩子卻不好殺,畢竟名義上是孫家的血肉,好在銘言心狠,天天用鞭子打著,終於打的那個小孩兒受不了這種屈辱與痛楚,在一個清晨跑出了孫園。
或許那個孩子永遠不知道,當時自己就在門後冷漠看著她。
或許那個孩子永遠不知道,自己早已經準備了殺手,在孫園外麵等待著送她下枯井,與她的母親團聚。
可是……那個孩子怎麼沒死?
怎麼沒死!
孫老太君冷漠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怒火,一直翹著、微屈著的手指終於溫柔地放在了椅背上,同一時間,微幹的雙唇微啟,對附在唇邊的大丫環輕聲說道:“請周先生。”
*********************************************************************
在孫老太君終於下定決心的時候,她的兒子與孫子正並排走著。
孫蘭樹滿臉佩服地望著父親,說道:“您是說,奶奶一定會對那個混帳東西下手?”
“什麼混帳東西?”孫銘言滿臉和靄的笑容,“那是你的小七姑,雖然現在是咱們的敵人,但總是你的親姑姑。”
孫蘭樹自嘲一笑,忽然皺眉問道:“殺了七姑,固然可以將這件事情完全了結……可是,欽差大人那邊會怎麼反應?龍鱗會就算再有實力,可是總不能造反。”
“你奶奶老了。”孫銘言歎息道:“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她用的手法就是錯誤的。”
孫蘭樹搖了搖頭。
孫銘言忽然笑著說道:“不過她的錯誤,並不代表孫家的錯誤……如果這次你七姑不再那般好命,也不見得全部是壞事,你不要過於擔心,我有分寸。”
這位孫家表麵上的主人在心裏冷笑著,就讓那個自己永遠無法控製的龍鱗會與監察院去對衝吧,老謀深算如他。自然有辦法收拾這個殘局,隻是不知道會用什麼樣的手法。
“六叔這次又討了個好。”孫蘭樹忽然嘲笑說道。
孫銘言愛憐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開解道:“老人家,總是最喜歡最小的兒子……當然,必須是她親生的。”
當孫家亂成一鍋粥,同時這鍋溫粥裏還有許多老鼠在虎視眈眈,彼此存在踩死對方的念頭時,孫家最小的那個孩子孫靜卿,如今的風雨會統領崔靜卿,暗中的監察院駐郴州巡查司監司,正站在郴州城內憩心居最高的那層樓上。
他站在樓邊,輕撫木欄,若有所思地望著城外某處,心中忽然湧起一種孩子一樣的雀躍,這一場戲演得真精彩啊,反正她做殺手感覺也沒什麼意思了,不如以後就改行演戲吧,劇本寫作者——李瑾瑜。
郴州商人們的聚會已經結束了,雖然大家沒有定下什麼具體的章程,但看著嶺南熊家與泉州孫家貪婪的眼神,崔靜卿就知道,欽差大人的計策已然奏效,明天孫家不止要麵對自己的進攻,也要麵對那些類似於熊孫兩家聯合起來的攻勢,商人總是要吃肉的,餓的太慌了,管你是誰家的肉?
崔靜卿雙眼微眯,孫園離地太遠,站在高高的憩心居樓頂,也沒有辦法看清楚其間的燈火。
她閑閑地站著,倚靠著欄杆輕輕拍打冰冷的欄柱,回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她想得如此出神,以至於這位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頂尖殺手,一時也沒有覺察到,對麵的街上,出現了幾個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