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襲的警報象怪獸的鳴叫嗚嗚響起的時侯,全城的人就如同中了魔法似的瘋跑。
三月二十六轟炸的記憶還十分深刻:
到處是殘亙斷壁,跑著跑著,你一不小心會踢到一條人的手臂;手往牆上一扶,你會抓到一手的腦髓,人的腦髓。
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一不小心就家破人亡。全死了還好點,留下一男半女,或是孤老頭老太,他們隻能絕望的看著這個世界。
警報如同鋸子一般撕裂著人們的神經,他們恐懼的呼喊著:“快跑啊,鬼子的飛機來了。”人們四麵八方,驚恐萬狀的向防空洞湧去,那黑漆漆潮濕的洞穴是他們的避難所。
逃命,逃命,這是他們心中唯一的信念,這時侯人沒有了斯文,沒有了卑賤。
小腳老太跑著跑著,摔了一跤,沒有人理會,無數的人從她身一踏過。
一個大肚孕婦被人撞了一下。她痛疼的縮到了牆邊,血從褲襠裏流了出來,不到一分鍾,一個嬰兒的哭泣在褲襠裏響起。
不到十分鍾,大街上已沒有了人影。
小腳老太翻著白眼,眼裏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媽媽把嬰兒從褲襠裏抱了出來。嬰兒的泣哭在空曠的大街上嘹亮。
警報依然在響,沒完沒了。
楊家大院有自己的防空洞。楊烈站在門口,他擔心大兒子長根。
長根癱了,起不子床,要人抬著才能來。遠遠的他看見丁六和全福抬了長根過來。劉玉香跟在旁邊。
楊烈大聲罵道:“死瘟傷的,還不給老子快點。飛機來了,我看你們朗個躲得脫。”
丁六和全福明顯加快了步伐。到了洞前,丁六說:“我們沒有看見二少爺,喊了一圈,都沒有。”
楊烈一瞪眼:“我的個奶娘唉,你們還站在外麵做啥子,還不給老子進來,挨炮啊。”
一行人擠了進來。楊烈看了劉玉香一眼,見她跑得累了,臉紅樸樸的,額上還有了一層細汗。
他咕嚕道:“逃命都不快點,難怪做什麼都慢。”
劉玉香聽出了公公的意思,他是嫌她三年了,還沒有給他楊家生個一男半女。
劉玉香沒答理他,裝著沒有聽見,她雖有軍統的身份,但在楊烈麵前,她的氣質也高不起來。她心裏想著,我是在這來工作的,又不是來給你們家生孩子。她本來就十分不滿這門婚姻,誰願意一嫁過來就守個癱子。隻不過是幹爹戴笠戴局長特意安排,不得已而已。
劉玉香沒在洞口停留,她擠到裏麵去了。
楊烈看著天空。今天天氣真好。藍天悠遠,白雲舒卷,哪裏有飛機的影子。
他嘴裏罵道:“媽逼的你要來就來,免得老子在這幹等嘛,你個龜兒炸了也好回去,老子也好去聽戲噻。”
他正罵著,老二長慶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楊長慶戴了幅墨鏡,走起路來一搖一晃的,吊兒郎當的樣子,哪裏象個前敵剿匪總指揮。老遠他就跟他爹打著招呼:“爹,你也不用縮在裏麵了,小日本的飛機跑了。”
楊烈道:“放你媽的屁,警報都沒有解除唉。”
楊長慶笑道:“我這個前敵總指揮你以為是別當的呀。那飛機在二龍山一帶盤旋了一陣就跑了。這次來的飛機還真的不少,足足有三十幾架,還好沒炸,不然這小山城就有大半沒了。”
楊烈給了楊長慶一個響頭:“烏鴉嘴。”然後臉上就有了一層笑意,他哼唱著:“走了,聽戲去了。”
黑夜
明月高照
樹影婆娑
楊烈正在燈下看一段戲文,白天聽柳雲唱得實在是太有味了,這會他正一邊看一邊哼唱,搖頭晃腦,一幅商女不知亡國恨的模樣。
窗外忽然黑影一閃,一支飛鏢飛了進來,釘在他身後的牆上,發出嗡嗡的聲響。
楊烈大喝道:“什麼人?”開門出去,哪裏還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