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玉鐲(一)(2 / 2)

嬿婉鬱鬱不樂,見大阿哥纏著,隻得打起精神道:“好阿哥,今日就將就吃了吧,明日奴婢一定給您準備好金針木耳餡的豆腐皮包子,好麼?”

大阿哥纏著嬿婉進了書房。海蘭陪著純妃在暖閣的窗下冷眼看著。

海蘭輕聲道:“這丫頭這麼晚才回來,不知上哪兒去動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了。”

純妃含著壓抑的怒氣:“妹妹方才說的可都是真的?”

海蘭秀麗的雙眸輕輕揚起,清澈而澄明,蘊著十足十的關切:“純妃姐姐覺得妹妹編得出這樣的謊話麼?妹妹想著,皇上如今常來姐姐這兒,怕是已經對那小丫頭留上了心思,若再被那小丫頭狐媚幾下子,宮中可又要添新人了。純妃姐姐您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榮寵,難道要被這狐媚子分去麼?”

純妃咬了咬唇,苦惱道:“可是皇上要喜歡她,本宮能有什麼辦法?再說皇後病著,嘉嬪才出月子不能伺候皇上,怡嬪也歿了,後宮裏統共就隻剩下了這麼幾個人,皇上要納一個新人,咱們也沒有辦法呀。”

“就算皇上要納新人,也不能出自姐姐宮裏。純妃姐姐您細想想,您已經有了兩個皇子,若嬿婉得寵,旁人必定以為是姐姐舉薦的。這本是無心事,落在有心人眼裏便以為姐姐趁著皇後病重私下勾結,迷惑皇上,要捧高了三阿哥爭寵。姐姐倒也罷了,那三阿哥不就成了眾矢之的了麼?”

純妃大驚失色:“那怎麼行?本宮自己不要緊,但不能害了自己的兒子!”

海蘭烏黑的眼眸微微一轉,道:“法子自然是有的,而且能徹底絕了皇上的心思。”

純妃又驚又喜,笑紋裏都是舒展的笑意:“妹妹真有把握?”

海蘭笑著彈了彈指甲,低聲道:“姐姐是第一天認識我麼?”她附耳低語幾句,純妃喜上眉梢道:“可心,去傳嬿婉過來。”

嬿婉即刻便過來了。她低眉順眼地請了個安,顯得格外恭敬。純妃本來覺得她清秀可人,眉眼間隱隱有幾分親切,可此時看著她,即便是一身青碧的素色宮裝,亦覺得她妖妖調調的,大不成個樣子,不覺皺起精心描摹的春柳眉。海蘭不動聲色地碰了碰她的手肘,取過一枚橙子,用並刀慢慢切著。

純妃揚了揚絹子,緩緩道:“嬿婉,你伺候大阿哥伺候得很好。本來本宮是想讓你留著繼續伺候大阿哥的,但今日欽天監過來替大阿哥算流年,本宮拿你的生辰八字和大阿哥的一合,發現不僅和大阿哥犯衝,和皇上也犯衝,這就不大好了。所以本宮思量來思量去,為了皇上和大阿哥,隻好委屈你了。從今日起,你就去花房伺候花花草草吧。如此,也不會再有犯衝相克之事了。”

嬿婉本聽純妃誇獎,顯是分外器重。想著日後若是在皇帝身邊,想來純妃也不會反對了,卻不承想純妃驟然說出這一篇話來,簡直如五雷轟頂一般。那花房本在後宮最偏遠之地,除了幾個花匠便是宮人,事務繁重,想要出來亦不能了。沒想到自己剛有轉機的人生,竟然又如此被人摁到了底處,沒有翻身的餘地。

她聽著純妃口氣雖然客氣,但卻決絕到底,求情必定是無用了。想來想去,隻得磕頭謝了恩道:“奴婢謝純妃娘娘恩典。隻是大阿哥一時還離不開奴婢,能不能請娘娘稍稍通融,容奴婢和大阿哥交代幾日再去。”

海蘭慢悠悠道:“既然命數相克,多留又有何益?趕緊去了,免得生出什麼意外,那就不是去花房能了的了。”

嬿婉死死咬著嘴唇,忍住眼底泫然欲落的淚水和喉中的酸楚欲裂,磕了個頭道:“奴婢遵命,奴婢即刻就去。”

她緩緩站起身,看見海蘭將切好的橙子遞到純妃手中,笑臉盈盈:“姐姐嚐嚐。並刀如水破新橙,便是這種滋味了。”

嬿婉望著那被剖成八瓣的橙子,自己的腔子裏幾乎要沁出血來。她無望地想著,自己的人生,何嚐不是如那隻橙子,由著人肆意劃破、剖開,半分由不得自己,也從來由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