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些話說得實在，便不住地點頭。李誌安繼續說：“以前年輕的時候，也想好好拚搏一下，工作做得好不說，而且還百般逢迎領導，希望能謀取個一官半職，改變家裏的貧困麵貌。局裏的十幾個部門，我幾乎都幹過，最後領導見我辦事牢靠，就把我安排在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一幹就是十多年。辦公室的情況你是知道的，迎來送往，工作最是繁瑣。
但我並不怕麻煩，工作也做得很出色，跟全局上下的關係處理得也很好。更主要的是，在辦公室都是跟領導打交道，吃喝玩樂的事是家常便飯。剛開始來的時候，我還不大適應，但時間一長，我也就慢慢適應了，而且喜歡上了這份工作，局裏來了客人都要親自去陪吃陪喝，喝起酒來不要命，經常是中午的酒還沒醒，晚上又接著喝。在辦公室主任位置十幾年，我喝下去的酒真是數不清了。”
果然是喝酒喝出來的！我默默坐在一旁聽著。他慘笑一聲，又說：“酒是這麼好喝的嗎？不錯，跟著領導吃香的喝辣的，是給家裏省了不少錢，又吃了好的，可是，我的肝也喝壞了。成天被酒精泡著，肝能不壞嗎？”
我從來沒想過喝酒能把命喝掉的事，隻覺得喝得熱鬧時，吆五喝六的十分痛快，喝到似醉非醉時騰雲駕霧的感覺很好。這時，我也想起一些人經常說什麼“三高”、“痛風”之類的事，談酒色變，這些人一定是疲於應付的了。唉！酒啊酒，你在給人壯膽提神的同時，也誤了多少事，害了多少人？看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句話真是至箴言！比如劉廣民，玩弄權勢，作威作福，最終還是把自己玩進去了。但我不敢這樣說李誌安，隻是安慰道：“李主任，現在別想那麼多了，今後少喝就是。”
李誌安正在感歎中，對我笑笑，說：“今後？我恐怕今後想喝也沒這個命喝了！”
“別這麼說！”
“喜生，這是實話，你現在就是有天底下最好的酒擺在我麵前，免費給我喝，我也不會沾一滴的。你去看看那些喝酒的人，誰都說喝酒的規矩多，想不喝也不行，可哪一個不是自己好酒貪杯惹出來的？你不想喝酒就別喝嘛，別去上人家的門嘛，人家哪裏會到你家裏去把你抓來喝？我也是這樣，有時領導讓我去敬客人的酒，我都會敬，就是領導不讓敬，我也會去敬，我自己想喝啊，覺得不是自己的錢買的酒，不喝白不喝。你看我這點子出息，真是應驗了古人的一句話：人窮誌短。”
李誌安一邊說著，他的跛腳女人就在一邊不停地抹眼淚。說實話，他的這一席話，深深地觸動了我，他雖然是在說他自己的經曆，但好像每句話都是對我說的，讓我聽得很不自在。我沒想到，他的經曆跟我竟是這麼的相似。我說：“李主任，現在好了，你沒幾年就退休了，可以好好享享清福了。”
李誌安還沉浸在他的痛苦反思中，慘白的臉上泛著紅光，連一雙眼睛也布滿血絲。他突然對女人喝道：“你沒來由的哭什麼？我還沒死呢，要哭到外麵哭去！早就叫你去洗碗，現在都還沒洗。”
我忙說：“李主任，大姐也是心疼你，你怎麼能這樣說大姐？”
女人馬上揩幹眼淚，委屈地瞪了李誌安一眼，拿著幾個碗一瘸一拐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