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徐局長去了一趟省局的趙曼麗,越發的顯得春風得意。雖然還是春寒料峭時節,她卻早早地換上了春裝,並不時更換著發型,嘴巴成天塗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睫毛上也塗得烏黑發亮,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這還不算。趙曼麗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開始在辦公室發號施令,比如辦公室的東西有沒有碼放整齊,上報下發的文件有沒有簽收人簽名,某個文件的落實情況,諸如此類。當然她發號施令的對象隻限於小孫和小錢,並不包括我和李誌安,反而對我帶病堅持工作表示了慰問,對李誌安每天準時上下班也給予了表揚。
辦公室成員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每當趙曼麗發號施令的時候,大家一邊應承著,一邊用眼睛瞟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見,但我對此視而不見,他們隻得按照趙主任的意思去執行。有一次,趙曼麗去安排徐局長的客人吃飯,小孫關切地問我:“高主任,你這是怎麼了?”
我知道小孫想問的是“你是不是被領導冷落了”,但我不願意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而是勉強裝出一副笑臉,說:“感冒了,好像是重感冒。”
小孫對我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她用眼睛斜了一下趙曼麗的辦公桌,說:“我是說,現在徐局長怎麼把什麼事都交給她去辦了?”
我有點不耐煩地說:“誰幹不是一樣啊?你看我這副樣子,還怎麼做事?”
小孫噘起嘴,不再理我。顯然,她對我虛與委蛇的態度很不滿意。
其實,我心裏清楚得跟明鏡兒似的。我知道,在辦公室這幾個人當中,小錢是新來的,誰吩咐的工作也照做,而且誰的聲音大她就聽誰的。李誌安被我揭過一回短,對我肯定抱有極大的成見,但他現在是明哲保身,隻圖安安穩穩混過剩下的日子,等著退休。趙曼麗是不用說的了,她一門心思地盼著坐上主任的寶座,現在我懶得跟她競爭,徐局長又如此器重她,她也不會過於為難我。隻有小孫是個頂聰明的人,她一以貫之地信任我支持我,對趙曼麗的張揚跋扈很不以為然。
我覺得我這副玩世不恭的態度很對不起小孫。可是我也不想跟她說得太多,俗話說言多必失,何況我確實對競爭這個辦公室主任的位置沒有一點興趣,跟她說這麼多有什麼意思呢?我繼續渾渾噩噩地混著日子,當著一個有名無實的辦公室副主任,任由趙曼麗發號施令,我不置一詞。
這天,徐局長把我叫進他的辦公室。我以為他肯定對我如此消極的態度很不滿意,說不定是把我叫過去敲打一下,或痛斥一通。我做好了這個思想準備,如果他看不下去,就把我這個副主任撤掉算了。
誰知徐局長看了我一會兒之後,非但沒有訓斥我,反而臉上堆著笑,和氣地說:“喜生,你這段時間瘦了。”
聽到他這麼突如其來的話,我的心裏一酸,差點要流下淚來。我馬上吸了一下鼻子,讓鼻子不再酸下去,淡淡地說:“謝謝領導,感冒已經好了。”
徐局長又說:“喜生,都怪我太官僚,沒有了解情況就劈頭蓋臉地批評了你一頓。我要向你道歉!”
我以為他不過是打官腔而已,不以為然地說:“沒事,讓趙曼麗幹也是一樣。”
“可是,我聽付強說了你的情況。我應該想到,那天你並不是因為沒有當上辦公室主任鬧情緒,而是另有隱情。你一向是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人,無論什麼事情從來沒有打過折扣。那天你卻突然心情不好,我應該想到一定有什麼原因啊!”
我沒有想到,付強竟然會把我與珍珍之間的事情告訴徐局長。不過,這也應該想到的,因為付強本來和徐局長就是稱兄道弟的關係,他們之間無話不談,何況這涉及我,付強肯定會告訴他的。徐局長又說:“那天,我跟付強在一起,我把你的情況跟他一說,還被他說了一頓,說我這個局長當得不稱職,隻知道叫部下去做事,對部下的思想生活一點兒也不了解。後來,他把你的情況跟我說了,我也感到很內疚,所以要向你道歉。現在,你們怎麼樣了?你愛人還好嗎?”
說實話,我很感激付強對我如此無微不至的關心,可又覺得他說話過於不分場合,連這種事也去對外人說,叫我還怎麼做人?我抬眼看了徐局長一眼,覺得他的眼裏閃動著的並不是關心,而是嗤笑,笑得我心煩意亂。我沒好氣地說:“就那樣。”
徐局長耐心地說:“喜生,俗話說,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每個人的一生都不可能一帆風順,都會充滿坎坷,甚至布滿荊棘。有的時候,可能我們會覺得生活對我們不公平,有的人可能會因此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失去生活的勇氣和信心。這就需要我們對人生有一個客觀而清楚的認識,要認識到人生的過程就是克服和解決一個又一個挑戰的過程,是一個不斷自我調整、不斷自我超越的過程。當然,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情,誰碰上這樣的事都會接受不了的,可事情已經這樣了,任何的逃避都無濟於事,必須直麵現實,調整自我,去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