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馬拖著一輛帶車廂的蓬車,在暮色中啟程了。坐在車轅上趕車的是那個郎三,他又變成子副憨厚老實的鄉巴佬子了。那車廂前後,垂著厚厚的簾子,使人以為那裏麵大概有個怕受風寒的病人。
金老葫和阿穎就坐在這車廂裏的中間,寶兒此刻十分乖巧地伏在阿穎的膝上,竟然睡著了。因為它很累了。
黑大胡子和一個尖下巴的家夥坐在他們的前麵,恰好擋住了車廂口,他們的手始終放在腰間的刀把上,虎視眈眈地瞪著眼,隻要誰稍一動彈,他們立刻就會作出反應。
蒙麵人則盤膝坐在他們的後麵,他兩手交叉放在腿上,閉著眼,似一個老僧入定那樣,但他那時而睜開的眼裏,卻閃出一種異樣的光來。
那個疣子龍則另外騎著一匹馬,走在前麵,有時繞回來,跟郎三說上幾句。大概他是打前哨的。
金老葫倚在車廂壁上,瞅著寶兒跟阿穎的那種親昵樣子,臉上有些不好看,不知是在盤算著什麼,還是在為自己的性命而擔心。阿穎則在暗中打量著那個蒙麵人,他那坐的樣子,也挺怪異的,他不禁又想起了父親在臨死前沒說完的那句話:“那個蒙麵人,不像是個……”
不像是個什麼呢?阿穎琢磨著,雖說這蒙麵人是個頭兒,可從一開始到現在,凡是要說長一些的話,都是由他的手下人幫說的,而他自己,說起話來,總像剛學會說話的那樣,那麼生硬、別扭,很不連貫的。啊,阿穎不由得渾身一震,莫非說,這、這蒙麵人本來就不是個中國人!他頓時明白了,為什麼父親要以死來相拚,為什麼一再叮嚀他千萬不要讓這蒙麵人的盜寶企圖得逞!原來這裏麵有這麼重大的利害關係!
現在,事情到這地步,該怎麼辦呢,那智海師徒大概已經把信息送到了吧,隻不知那法藏寺的長老們會做怎麼樣的防備,他們到底能不能鬥得過蒙麵人這一夥呢?阿穎心中十分不安。他暗下決心,到時候,自己拚上一死,也要幫法藏寺的長老們一把!
這夥人馬夜晚趕路,白天則穩在林子裏歇息,幾天之後的夜半時分,就來到了離法藏寺不遠處的一座鬆林中。此刻,萬籟無聲,月光朦朧中,隻見那座寶塔裹立半空。它是一座七層六棱無簷磚塔,遠遠望去,恰如一株巨大的尖尖石筍一樣直指雲天。塔壁從上到下,除了有一些很淺很小的浮雕佛像和花紋外,其餘地方都平整陡直,無可讓人立足借力之池,所以縱然輕功極好的人,恐怕也很難能從塔外壁爬上去。這塔還有個與眾不同之處,除了底層外,其餘各層都沒有窗門,每一層隻有六個約半尺圓徑的窗孔供透氣用。
望著這塔,阿穎也不禁有些擔心,寶兒能否爬得上去。可金老葫輕聲道:“放心,隻要那塔上磚頭間有縫,寶兒就有辦法能上去。”就在這時,一道黑影悄悄地奔了過來,原來是郎三,他來到那蒙麵人身邊,說:“頭兒,剛才我已經在周圍仔細打探了一番,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不久就要天亮了,趕快動手吧!”
蒙麵人點點頭,硬邦邦地對疣子龍說:“你,去講!”疣子龍來到阿穎、金老葫身邊,滿臉堆起笑來:“兩位,咱們今天下的可是絕命賭注,成不成全在這一回了,還望兩位跟你們那猴兒好好說一說,叫它可要拿出點本事來,無論如何要把那盒兒弄到手。”說到這兒,他臉色一變,“咱們有約在先,天亮之前那小猴兒還不能把那盒兒送到這兒來,你們倆也就甭想再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金老葫一聽,不由有些慌張:“這,這,為什麼要這樣呢?”
“不瞞你說,那寺裏的老和尚功夫厲害得要命,天一亮,咱們就得趕緊離開這兒,要不,被他們察覺,那就糟了!”
阿穎聽了此話,心中暗暗高興,從這話中可以聽出法藏寺的長老們一定能對付得了這蒙麵人,也難怪他要千方百計弄寶兒來盜這秘穴圖,敢情是他自己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告訴你們那小猴兒,這塔的一、二、三層都有人。特別是第四層,就是那個最厲害的老和尚叫智遠的,守在那裏,上去時千萬要小心,可不能有一點兒聲響。”龐子龍說。
“那,五、六、七層難道就沒有人嗎?”阿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