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我有了一回宗教信仰,真的痛心疾首的背叛了一次自己。就是對你的安葬,你說過人死後要注重風水的,我也就搬開《十國春秋》看了王建葬父的故事,我信了,因而我堅持自己的意見和裏拉爭辯該用何種方式葬你,裏拉認為我那不是有關宗教和信仰的,是迷信。說實話,我什麼也不明白,是不是迷信我分辨不清。要不是拉茲布郎幫助我爭不過他的。你的、也就是我們的兒子裏拉——我也不想說他什麼話,但他很有自己的主見,和你一樣是個十足的信仰徒,這對我是一種悲哀,我無法不想起過去的淒慘日子——那也是被假借神的名義迫害過的。我痛心:為什麼這一生都是神跟我過不去呢?神為什麼就不懲罰那些假借神名為非作歹的人呢?我到何處逃身啊……你為什麼救我?當然,若依我們的兩相無猜,我們的生活應該以此更能長久,我們還會更幸福。可是……我看見你救了那兩個回族青年後身體觸傷的那麼痛苦,還要被吉鴻無盡止的折磨懲罰,我就想毒死你,沒有人像我這麼深深地愛你,沒有的!我把毒藥就加在苦綠柏葉子的中間,就放在你的口中……我欺騙人的心裏過意不去的是對露麗和珠瑪,我愧對她們善良的心靈和那一聲聲“慈母”的呼喚,她們其實不清楚我是個毒死心愛的男人的罪惡女人……
那時,杜比巴躺在床上,他回味著這最後生命所帶給他的美好的一瞬間,他知道自己要遠離陽世間了,於是他使勁抓住洪娜的手,企望得到有所獲救的感覺。當黃土狂風再次推翻房子的威勢來臨時,他的心裏開始顫栗地絕望起來,他甚至嚐到了比苦綠柏葉子更苦的東西,如生著尖嘴利爪般伸向他的五髒六腹,吸他的血液,咀嚼他的肉體……他絕不願意過離開洪娜的孤獨日子,他因此大叫:洪娜救我!
——洪娜隻看見杜比巴睜大了發白的眼睛,而且極其奮力地。並且嘴唇有翕有鬆的蠕動,卻怎麼也聽不見他說什麼。
隻有一種心靈相通的信息在飛速地傳遞著各自的心裏話,所以,盡管洪娜麵前隻是一具空的軀殼,但他們之間還能說話。洪娜心中有某類滋味,多少能找到一些慰籍。
你說,到了陰世間怎麼找到你?
我說過,在陰世的大門口我會等你,至於那個大門是什麼樣子,有什麼顯明特征,我去看仔細了再托夢告訴你,千萬不要走失了!
苦綠柏葉太苦,還是不要含在嘴裏了。
不!再苦我也要含著,不那樣,怎麼能記起給你托夢呢?這是我心甘情願的,與你沒有關係。
要是真的忘記了,就不托夢了,我到陰世也會努力地找你。我想象陰世不會比陽世複雜多少。
那不行!這要費多少時間呢?
我想不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