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饒守坤繪聲繪色地說:“敵人的空中行動,可不像國內戰場上那樣,那頂多不過是助助威,應應急,對地麵部隊威脅持續性不是很大。在朝鮮戰場,敵人空中與地麵的配合真是亦步亦趨,緊密得很啊。”他舉了個例子說,“第五次戰役第二階段結束後,我部奉命北撤休整。敵人乘機組織陸空兵力對我進行猛烈反擊,並在我主力預定轉移的路線上空降,迫使我臨時改變行動路線。結果,本來是主動的回師卻變成了被動應付的局麵。”
“看來你是吃到了咱們沒有空軍、海軍的虧。”
“是啊。”陶勇深深地吸了口煙,頗為憂慮地說,“我認為你們當海軍的,更應當注重研究海上與空中的協同作戰問題。據說軍艦在海上活動,沒有空中的掩護支援,就跟禿子挨打似的。”
“可不!”到海軍不久的饒守坤似有發現,“老兄,你身在陸軍,對海上一套很在行嘛,我看你應該來當海軍!”
饒守坤原是三十軍副軍長,1950年3月調任新組建的華東海軍第七艦隊,任艦隊司令。而三十軍的軍長也姓饒,叫饒子健,也調到海軍,擔任華東海軍第五艦隊司令。他曾詼諧地說:“我原是三十軍軍長,統率3萬人馬,現在調到海軍,號稱是一個艦隊司令員,名義上是正軍級幹部,實際上是一個小團長,隻有1000多人。其實要治好這1000多人的一個海軍艦隊,要比治好幾萬人馬的陸軍,需要更多的精力和更高的水平。”
這是從陸軍轉到海軍幹部的真心話,不久轉到海軍的陶勇也是這種感覺。
說笑間的事,竟成了事實。
1952年深秋,陶勇率領九兵團從炮火紛飛的朝鮮戰場凱旋回國。征塵未洗,他就接受了新的使命:擔任華東軍區海軍司令員。
華東軍區海軍,以後改為東海艦隊,其所屬部隊地處蘇、浙、閩三省一市海防前沿,轄區廣闊,控製海州灣、長江口、杭州灣;舟山群島是守衛上海的重要屏障,福建沿海與台澎金馬一水之隔,特別是在50年代那種國際環境下,華東海軍的戰略地位顯得更為重要,由誰來擔任這一重要領導人是至關重要的事。華東海軍初建於1949年4月23日,第一任司令員就是聲名顯赫的張愛萍將軍。以後張愛萍另有任用,決策機關很快想到陶勇。陶勇長期在華中、華東地區作戰,熟悉那裏的地形民情,不僅與華東軍區、華東各省軍區、野戰軍的領導同誌熟悉,而且與華東各省市地方的領導也很親近。中央軍委選定陶勇坐鎮東海,在當時是最合適的人選。他具備“天時地利人和”的得天獨厚條件,華東海軍從各方麵來說也確實需要這位名將來領導指揮。
陶勇這個人,在陌生人看來,很嚴厲,有時會吹胡子瞪眼,不摸底細的人怕接近他,怕他一時性起,罵你個狗血噴頭,弄不好,一怒之下,還會給你一下……
可與他呆過一段都會發現其實這個人很好處,而且能處得很融洽,給他當過政委的人都有這個感覺。他就是那種很典型的優點和缺點都一目了然的人,其實他的缺點就是優點在不同場合產生的結果。他平時大大咧咧,但是他說翻臉也就翻臉,一發脾氣,就亂吼亂罵,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壓根兒不考慮後果。許多人見過他訓斥軍紀散漫的部下,那氣勢,真是雷霆萬鈞之勢,旁觀者都不寒而栗。在戰場上,那就更是令出如山,斬釘截鐵,甚至會用馬鞭和手槍來執行戰場紀律。“我槍斃了你!”成了他的一句口頭禪,其實也沒見他真的槍斃過誰,就那架勢嚇人,一般膽小的都受不了。但他決不記小賬,更不會給人穿小鞋。他昨天把某人訓得靈魂出竅,幾天都抖抖索索,躲著走,可他已經嘻嘻哈哈為這個挨訓人的進步而揚聲大笑了。他也會生悶氣,但過不了多久,氣消了,反而覺得有點難受。沉默一會兒,想想剛才那些脫口而出和失去理智的舉動,隻要一認識清楚,他就主動退讓。但他並不總是退讓的,他不是對任何人都退讓的,隻有當他自己情願的時候,而且對方是他所尊敬或者器重的人,他才肯退讓。
他以自己獨特的魅力吸引著大批誌同道合、出類拔萃的戰友;人們也知道他嗜酒貪杯,都愛和他喝上兩口;有時他的許多想法讓人費解:他挑了個啞巴當保管員,說是利於保密,他“守口如瓶”;孟良崮戰役後,他把張靈甫的廚師留下給自己做飯,不少人擔心,你不怕他害你?他一笑:“我待他比張靈甫還好,他害我幹什麼?”後來他請陳毅來吃飯,陳毅對這位廚師的手藝讚不絕口……他的下級都敬他,愛他,也怕他。不隻是怕沒有領會他的意圖,把事情辦砸了,遭到“雷霆”,也怕他口無遮攔和出其不意的玩笑。有時他會從後麵給人來個掃蕩腳,把人摔個揚八叉,而他自己仰天大笑;而有時,他笑著笑著,突然臉一板,你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變臉了,令人難以捉摸,見風使舵、善於投機者在他麵前會變得愚蠢,不知該如何奉迎;他愛兵如子,打起仗來又不惜用命,平日那個笑模樣蕩然無存,那張臉變得凶神惡煞,你怕不怕,你還敢和他開半句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