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後記(1 / 2)

誰都知道,我國的城鄉差別是很大的,可以說兩個二元對立的世界有著天壤之別。城市代表著權力、金錢、美女、高樓、汽車和一切繁華與享樂。而一提農村呢,就意味著偏僻、貧窮、落後、饑餓和被壓製與被剝奪。一個農村青年,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要想有出頭之日,或出人頭地,隻有脫離農村,到城裏去打拚,去發展。這樣的例子俯拾皆是,不勝枚舉。可長期以來,城市壁壘相當森嚴,農村人想進入城市非常困難,誰膽敢貿然進城,輕則會被趕出去,重則會受到製裁。早在明朝,朱元璋就以法律的形式規定,農民的耕作活動“不出一裏之間,朝出暮入。作息之道,互相知曉”。哪怕是行醫和算卦的人,也隻能在本鄉活動,不得遠遊,否則治罪。本是農民出身的朱元璋,當了皇帝後之所以反過來對農民實行這樣的政策,其目的就是要把農民釘死在土地上,把農民變成生產機器和生殖機器,防止農民進城動搖他的江山。我原以為隻有中國是這樣,2005年夏天我到挪威的曆史博物館參觀,知道他們那裏以前城鄉的界限也是很分明,城市是城裏人的,農村人被看成下等人,想在城裏住一夜都不行。

如果農民進城賣炭或賣菜,早上進城,晚上必須返回農村去,不返回去就把你抓起來坐牢。更有甚者,在“文革”期間,我們國家不但不許農民進城,還把本來屬於城市戶口的大批知識青年和市民送到農村去,美其名曰讓他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我鬥膽下一個判斷,我國幾千年的曆史,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一部進城和反進城的曆史。除了安徽鳳陽縣的朱元璋,江蘇沛縣的劉邦,還有陝西的李自成等,幾乎都是這種曆史的顛覆者和創造者。遠的不說,我們耳熟能詳的“農村包圍城市,最終奪取城市”的策略,也未能超出這種曆史發展的脈絡。

奪取了城市之後怎麼樣呢,除了少數人成為城市乃至國家的主宰,城市的大門隨即就對廣大農民關上了,關得鐵桶一般。農民可以餓著肚皮為城市提供糧食,可以穿著赤皮露肉的衣服為城市提供棉花,可農民想進城就免了。許多年前,我親眼所見,我們村的一個青年,被五花大綁從城裏遣送到我們公社。那天被押解到公社的還不止我們村的一個青年,還有其他村的好幾個青年。在公社的院子裏,他們身上的繩索仍沒有解開,雙手被繩子高高背剪著,在地上蹲成一片。那天我到公社辦事,看見了我們村那個大我兩歲的青年。那個青年也看見了我,不等我跟他招呼,他就把臉扭向一邊。可以想見,那個青年心裏是何等悲哀。

幸好,進入新時期以來,我國實行了改革開放的政策,城市壁壘被打破了,農民可以進城務工,掙錢,施展自己的才能。這是一個重大轉變,是一個曆史性的突破。這個轉變使廣大農民千年的夢想得到實現的機會,巨大的能量被空前釋放出來。不用號召,不用動員,不用搞什麼運動,農民自覺地就投身到滾滾的進城潮流之中,流到城裏去了。這個突破對於我國的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對於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都有著不可低估的深遠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