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言來語去,縣長夫人也有意了,無限溫馴俱從了他。
郝主任整頓衣裳起斂客,朗笑:“任縣長,不是我吹捧,您這球是打得越來越好了。像剛才的那個削球,打得是死角,喻曉還是個學校削球快攻的高手,居然讓你反手板接回去了。厲害!”
“打了這多年的球,連這種勁首稍差的球都接不了,我還不如碰牆死了算了。”任縣長顯得十分得意,問:“剛才你們在鬼鬼唧唧什麼?”
郝主任不慌不忙答複:“剛才,我在替你勸導嫂夫人,說任縣長您是一方之長,全心為公,日理萬機,沒有私人時間,可能確實有疏忽你的地方,你要多擔待一些。嫂夫人對我說,她沒不理解你的地方。隻怕您太勞累,得出病來。多賢妻良母啊!我又勸導她,任縣長他雖沒空,可也不想你悶在屋裏呀。你一個人也可出來溜溜嘛。嫂夫人點頭稱是,你以為我們在嘀咕什麼呀。你該不會在懷疑我想打嫂夫人的主意吧?”
任縣長傲然笑道:“諒你也沒生這個膽!”
正說著,周副校長捧著幾個碟,步子徐趨,仿佛捧了個十世單傳的寶貝,放在沙發前的櫃麵上。郝主任招手,“任縣長,過來歇歇腳。”任縣長笑著,放下球拍,接過郝主任遞來的毛巾擦汗,坐過來。才剛喘上一口氣,範秘書置於茶幾上的手機振動了,“不理它!”任縣長如是說。手機吵得久了,任縣長便氣呼呼海罵:“知道逐日往廁所跑,吃那多作什麼!真是個酒囊飯袋!”耐不住,終於接聽了,聽了半刻,便說:“先送上三千塊再說,多大的一個事兒。”說完,便掛斷了。郝主任不便問是何事,任縣長卻自行抖了出來:“鳳口鎮南的一片防護林,不過給砍伐了幾顆樹,一名省城的記者在偷拍。莫蔭就著了急,來問我該怎麼著。這個莫蔭,膽小如鼠,怎麼像個當官的?”郝主任笑道:“這等到事生,他能第一時間找上你,說明您份量重。你就當是能者多勞吧。再說,他莫蔭要像您一樣事事應付得遊刃有餘,就不會隻是個林業局局長了,沒什麼搞頭的。”任縣長聽了這話受用,愉悅地吃起水果來。
大屁股,尤其一身濃濃的、餿餿的汗臭味,縣長夫人過敏似的難受起來,叫周副校長:“麻煩你去把空調開在些。”周副校長應聲去辦。可是,在這股渾濁令人煩悶的氣息的侵襲上,郝主任身上散發出來的桔子香水味掩沒難覓了……端來的水果,細細切過;櫻桃、草莓,色色不少。縣長夫人拿了些,去犒勞靠在球台立著休息的喻曉,這孩子勞苦功高。在郝主任的盛請下,她翹起蘭花指,精挑細選了顆櫻桃,含在嘴裏,慢條斯理咀嚼,意欲榨出它的滋味來。範秘書出來了,挾著一陣風,也挾著一股子味;看到紅得欲滴的鮮果,伸出還沾滿水珠的手,去撚——。縣長夫人頓時起了不良反應,惡心得頭暈目眩,搜腸刮肚,趕緊將口內的東西吐幹淨。簡直是暴殄天物,暗罵:“一個上了廁所的人,也不讓風將自己的手吹幹淨就出來……”郝主任誤以為她是吃了顆爛的,遂冷冰冰地說:“下次,拿上好的來!”吃沒胃口,坐著是冷——空調開得大,身上穿著單薄,——縣長夫人便客客氣氣地向吃著水果的喻曉說:“喻老師,我們來打打球。”
一身短裙,一雙高跟涼鞋,打出去的球忽高忽低忽長忽短,打回來的球也忽高忽低忽長忽短,腳跟完全沒固定在一定的點和範圍內。郝主任看她哪是在打球,分明是在瞎跑,是在跳勁舞!心裏不由泛起陣陣沒有絲毫責怪意味的好笑:虧你也打了這久的球,一點進步都沒有。
齊腰的杏色韓版T恤,截至小腿的緊身牛仔褲,油黑的平底休閑運動鞋,齊頸的順溜劉海。一切都顯得修短合度,顯得配搭得渾然天成,便她看上去恰似一顆剛剛長成,卻掛滿了綠枝的小柳樹。從她從樓梯間下來後的一樓走道跟至食堂門前,又從食堂門前跟至漪顰苑,僅四五步之遙,花癡一般地緊追著,不離不棄。嫡嫡親親的美人兒走路總是那麼慢,白雲著實喜歡她走路的姿態。給跟隨了這麼久遠,少女顯然知道白雲在跟蹤她,然而卻不回眸一笑。她不對白雲回眸一笑,白雲便覺得自己樣子很傻,便覺得滿腔的動力如泥牛入海,一身的本領卻打出了棉花拳,便完全打亂了“她朝我微笑,我朝她燦爛一臉“的定章。在這個不逄太大的學校,在住宿生幾乎人人都是”三點一式“的生活狀態下,見到自己心儀的女生很經常。白雲卻強以為這是緣分天定,自恃見麵都這久了,強烈願望她笑一個。沒笑上一個,這令白雲雖說不上怨她,卻也有說不上的失落、茫然和苦惱。
白雲好像總是有那麼多的要求,這從他苛求江寧一事也可看出。
他是著意賭江寧的氣的,他跂望著這位二小姐能有所表現出對他的理解和同情,體會體會他白雲的感覺:如此不知嫌的大呼小叫恐怕是任何人都不堪忍受的,何況他白雲是麵子薄的人。
開始的一星期雖說不好過,卻勉強撐得住。那時白雲已經有點動搖,心想寧兒對他的理是沒指望了。這丫頭嬌縱慣了的,何時向人低頭認錯過?“隻要她說一句對不起,僅此一句,不會審問她錯在哪裏,我便會順水推舟……”白雲開始這樣“退一步想”。可即便如此,他也想得挺美。連續幾天了,連她的影子都沒碰到。她是故意的,白雲對她又非常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