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3)

一身短裙,一雙高跟涼鞋,打出去的球忽高忽低忽長忽短,打回來的球也忽高忽低忽長忽短,腳跟完全沒固定在一定的點和範圍內。郝主任看她哪是在打球,分明是在瞎跑,是在跳勁舞!心裏不由泛起陣陣沒有絲毫責怪意味的好笑:虧你也打了這久的球,一點進步都沒有。

齊腰的杏色韓版T恤,截至小腿的緊身牛仔褲,油黑的平底休閑運動鞋,齊頸的順溜劉海。一切都顯得修短合度,顯得配搭得渾然天成,便她看上去恰似一顆剛剛長成,卻掛滿了綠枝的小柳樹。從她從樓梯間下來後的一樓走道跟至食堂門前,又從食堂門前跟至漪顰苑,僅四五步之遙,花癡一般地緊追著,不離不棄。嫡嫡親親的美人兒走路總是那麼慢,白雲著實喜歡她走路的姿態。給跟隨了這麼久遠,少女顯然知道白雲在跟蹤她,然而卻不回眸一笑。她不對白雲回眸一笑,白雲便覺得自己樣子很傻,便覺得滿腔的動力如泥牛入海,一身的本領卻打出了棉花拳,便完全打亂了“她朝我微笑,我朝她燦爛一臉“的定章。在這個不逄太大的學校,在住宿生幾乎人人都是”三點一式“的生活狀態下,見到自己心儀的女生很經常。白雲卻強以為這是緣分天定,自恃見麵都這久了,強烈願望她笑一個。沒笑上一個,這令白雲雖說不上怨她,卻也有說不上的失落、茫然和苦惱。

白雲好像總是有那麼多的要求,這從他苛求江寧一事也可看出。

他是著意賭江寧的氣的,他跂望著這位二小姐能有所表現出對他的理解和同情,體會體會他白雲的感覺:如此不知嫌的大呼小叫恐怕是任何人都不堪忍受的,何況他白雲是麵子薄的人。

開始的一星期雖說不好過,卻勉強撐得住。那時白雲已經有點動搖,心想寧兒對他的理是沒指望了。這丫頭嬌縱慣了的,何時向人低頭認錯過?“隻要她說一句對不起,僅此一句,不會審問她錯在哪裏,我便會順水推舟……”白雲開始這樣“退一步想”。可即便如此,他也想得挺美。連續幾天了,連她的影子都沒碰到。她是故意的,白雲對她又非常生氣。

燭老師往往是進來看一下情況就走了,沒多久,班裏便烏煙瘴氣,直攪得連腦子都鬧哄哄得麻了。燭老師開學伊始就對白雲說須盡早召開一次班幹部會議,可直至如今也未召開。白雲開始認為他已年老,做事有點疲疲遝遝。那個終於讓白雲開始品味到她也有頑皮可愛之處和人情味的柳雨凝,自從那次因租房而出去走走之後,便再沒同白雲說上幾句話,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從前。於是這日益昏沉的日子,日益迷惘的日子,甚至日益空洞以至絕望的日子,都給他一種深深的不安和痛苦的感覺。然而情況的一切,一切的情況,它們看上去將持續存在,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這個在他心裏恐懼的事實,每每自然抑或不自然地想起,便讓他更加悲愴、無助、感慨和輕生。

沒有了相思灣,江寧和寒楓的日子,也就是白雲孤獨的靈魂飄泊無附的日子。白晝所謂“盈實“的教室、寢室、食堂這樣三點一式的生活,讓他變得更加沉默,讓他更加不如人生終極意義之所在。心是止水般的,臉是不動聲色的。同學是不與交談的,因為他總有拒絕接受他們的理由,這也使白雲管理這個班級日益力不從心。同為班幹部,也是不聚談的,他也有拒絕接受他們的理由。——如此同盟不同心,可見為何連一次普通的班幹部會議都難以召開,還要借助老班壓陣了。有時身旁實在無人了,白雲也暗暗嘲弄自己。可問題是自嘲自諷之後,他還能找到理由使自己不快,也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吧。這時,白雲會厭惡自己透頂了。多麼可怕的幾近於真相的心態,然而仍是無力改變。失去了可能永遠失的寒楓和起碼日前失去的相思灣的白雲,發現再不能失去江寧這塊寄命鎖了。“寧兒,我需要你!”一次夜闌人靜,惶惶不可終日的白雲在空曠的操場上散心;幽暈的路燈照出自己的黑影子,驀然察覺它就像個孤魂野鬼在遊蕩時,他真想這樣放開喉嚨喊然而他什麼也沒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