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生堂其實並不大。外院是鋪麵和看診的地方,內院是則供謝致遠及其家人起居生活,連接外院和內院的,是一條小小的花廊,白牆青瓦,搭著荼蘼架,素雅清靜。穿過花廊便是內院的廳堂了,謝致遠引二人入內,朝內室喊道:
“暗香,暗香!”
一個看上去至多十五六歲的丫鬟,撩開隔著的布幔走出來,她的目光懶懶的,低垂著頭,好似剛剛睡醒,隻有在淡淡掃過雲落身上時,稍有停頓。雲落雖是修道人,相貌卻俊美非常,比之長安城中公子貴胄毫不遜色,自然吸引女子。飛天瞧在眼裏,倒也不覺奇怪。
“把小姐抱進去,然後給客人沏壺茶來。”謝致遠吩咐道。
暗香走過來,想要抱走小女孩,那娃兒卻突然開口道:“我要留在這裏。”
謝致遠似乎吃了一驚,道:“露兒乖,聽話,爹爹和兩位叔叔有話要講,讓暗香帶你玩去。”
“不要!”露兒指著雲落說:“我要和這個大哥哥玩!”
陸飛天心中好笑,等看雲落反應。雲落施施然站起,對謝致遠一拱手,道:“飛天師弟既與謝公久別重逢,必有許多話要談,雲落不過外人,擾之不便。承蒙令千金厚愛,雲落聞謝公園圃遍植名姝,仰慕多時,不知……”
謝致遠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雲公子既是屬意,就讓露兒與你同去吧,暗香,你照顧小姐,莫怠慢了雲公子。”
“是。公子這邊請。”她領著雲落和露兒出了廳堂,女孩一蹦一跳,看來極是歡喜。
謝致遠笑道:“飛天,你這位朋友談吐甚是不凡。”略一遲疑,又道:“我看他比你小上幾歲,卻叫你‘師弟’,難道……”
陸飛天卻盯著雲落離開的方向,兀自發呆,雲落的行為太過反常,且不說他拋下夜巡任務來這裏做客,現在更是任由小孩耽擱,據他所知,雲落對花草的興趣遠遠比不上斬妖除魔的熱情。
“飛天?”謝致遠見他充耳不聞,出聲提醒。
“啊,”飛天這才回神,急忙道歉:“致遠兄,在下失禮了……”
就在這時,雲落亦在暗香的帶領下來到了蓉生堂的花園。夜幕微垂,月上中天,更襯得園中百花如夢似幻,香氣襲人。
“雲公子……”暗香剛想開口,卻被露兒搶了先,道:“雲哥哥,你看——這是丹鳳白、這是賽珠盤、這是錦雲紅……”她如數家珍地把串串名字報出,雲落淡淡應了聲:“恩”,心思卻不在上麵。
這花園雖美,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哪裏不對勁,他也說不上。
露兒見雲落反應冷淡,嘟起小嘴來,道:“雲哥哥,你在看什麼?是這些花不夠美?還是不夠香?”
是了!雲落猛然察覺,是香氣——此處的花香,未免太濃太稠!此間栽種牡丹、薔薇、杜鵑、芙蓉……每種香氣皆有差別,而此地卻融為一股詭異的濃香,早已不是自然形成!
“雲哥哥?”露兒疑惑道。
“小心!”雲落本能地拉過她,護在身後,大袖在空中一揮,盡數擋開突如其來的攻擊。定睛一看,竟是幾截破落的藤蔓。而暗香站在幾步之外,數根藤蔓自皮膚生出,將她吊在空中——怪不得之前她總是低垂著頭,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此刻她睜開眼睛,竟是眼白上翻,顯是被什麼操縱著!自己之前被花香所擾,毫無察覺,若不是剛才發現異狀,隻怕此刻已著了她的道。
“露兒,你先睡一下。”雲落抹過女孩額頭,露兒身子一軟倒了下去。這種情形,自是不能讓她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