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小亭,亭內一石桌,石桌上擺著一壺酒,兩個白玉杯子。杯子已經注滿了酒。
一隻光澤強健有力的手,輕輕的端起酒杯,其主人輕歎,“美酒不醉人,清風難入夢,誰人能識我,且看江湖中。”說話之人,聲音朦朧,兩眼微眯,半合半張,似是處在半醒半醉之中。
他的話音剛落,忽然遭來一聲嗤笑,“酒不醉人人自醉,瘋人向來譏人瘋,你這個張瘋子,醉成這樣了,竟然還念叨著昔日的風華聲名嗎?看來,你還是忘卻不了曾經的熱血江湖啊!”
作聲之人,是一老頭,皺紋很淺,看其風儀,應是保養很是得宜。
“縱橫半生,隻求一敗,古有劍魔求一敗而不可得,慨然埋劍退隱江湖,我又何嚐不是了,難忘當年縱橫江湖的日子,難忘當年豪氣衝天的豪情,你說,老鄭,我能忘卻嗎?”說到這裏,哪見半絲醉意。
對麵的老頭舉起酒杯,手停在半空中,怔怔的看著他,然後輕歎一聲,酒杯放回桌上,老人站了起來,離開石桌,轉身看向懸崖外的虛空中。
此時正是一日之大好風景所在,夕陽下的萬物都沐浴在赤紅的豔霞中,老人看到的是夜幕將臨,人之歸宿,風雲激蕩的再厲害,最後還是得歸於平靜,他知道背後那人還在盯著他,在等著他的回答。
“楚漢河界,風雲再起,如今的江湖已經是亂象紛呈,你又何必再去添把火,讓這天下難以安生了?”老頭無奈的說道。老人沒有回頭,仿佛是在自說自話。
石桌旁的人卻非常認真的聽著,他知道,老人又在勸說他了。
“哈哈,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你老鄭,當年也算是一風雲人物,雖說年已邁,體已衰,但應當豪氣仍在才是,人說‘虎死不倒威’,你竟如同那些俗物一般,風燭殘年,歎惋什麼,莫非你就從此願意在此孤獨終老,黯然離世不成?”那人輕笑幾聲,不以為然。
“我已經老了,不可能再有當初的那分雄心,況且,當初的那些兄弟,都已經死的死,散的散,我再入江湖和那些孫子輩的人爭這個天下,你有那個臉,我還沒有那個臉了!”老頭被那人譏笑成俗物,有點惱羞成怒了。
“哈哈哈,好好好,算我說錯話了。”那人依然故我道,“入江湖,就一定要去爭這個天下嗎?”他頗有意味的看著老頭,“我看放不下這個江湖的可是你老鄭哦。”老人立刻斥道,“胡說,你張瘋子退隱江湖十年,我可是實打實的陪了你十年,你說誰放不下?”
“是啊,十年了,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那人端起酒杯,一口喝幹,忽然吐氣開聲,“鄭老,我不勉強你,但是,你一定要做我的江湖行軍總管,入不入這個江湖,爭不爭這個天下,都隨你。”
“你……”老人不由氣的伸出左手指著他,看見那人依然一副言笑依依的樣子,不禁一時啞然。
“你以為我還不老嗎?我都已經六十三了。”老人似乎有點可憐的悲語,“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花甲閻王催。我人生還有多少好日子了?”
“六十花甲閻王催?”那人古怪的看了看老頭,“有這種說法嗎?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