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了,它隻咬住一片飄飛的鳥羽。

抬頭望去,隻見那隻大雕舒展翅翼,抓著花貓掠過積霧的深穀,朝山穀對麵一片淡灰色的石崗子墜落,似乎選中了那兒作為餐廳。

撲空的惆悵立即被一股快樂的清風吹散——該死的懶貓沒有了,這不是挺好嗎?

那一整天,黑崽子特別快活。

主人一家子都出了門。黑崽子不慌不忙享用了老人為它準備的午餐,又不客氣地洗劫了另一隻盤子裏留下的貓食——半條臘幹魚。

從此它用不著伺候貓啦。

日頭偏西了,主人還沒回。黑崽子覺得有必要去看看大鳥吃過老貓的地方還留了些什麼,就跑過深穀,登上了那片石崗子。

花貓在夕陽映照的灰石頭上趴著,像是死了。

岩雕——岩雕呢,怎麼沒有

吃掉這個懶東西?黑崽子跑近前去。

映入眼簾的一幕讓它吃了一驚——花貓舒服地打著呼嚕;貓尾的後端,扔著一顆血汙的碩大鳥頭和幾片殘存的翅翎。

沒想到,懶貓竟能在被抓的過程中偷襲得手,轉敗為勝,順帶獲得了一頓鳥肉大餐。

“汪!”黑崽子由衷地發出驚歎。

花貓被吵醒,不高興地伸了個懶腰,一閃身跳下灰岩,鑽進灌木叢不見了。

4.花貓給黑崽子上了弱肉強食的一課,為它做出了表率,也使它多少曉得了一點天高地厚。

這天的晚餐黑崽子依舊得給花貓送,但它再無半點勉強。

通過那場貓鳥大戰,黑崽子完全認可了這位異類夥伴。它與花貓的關係由互不侵犯升級為和睦相處。

有一天傍晚,黑崽子跟老貓相互舔毛搔癢的場麵正好被主人看到,老人倍感欣慰。

——哪裏還有丁點兒狼模樣呢,他的黑崽子完全給馴服成了一條性子溫和的大狗兒啦。

得意之餘,他覺得有必要向大夥展示一下狼狗的馴良。

“大黑!”老主人呼喚著他新近替黑崽子取的大名,“走,咱們串門去!”

大黑就悶不吭聲地跟上了主人。

到了別人的家裏,它規規矩矩挨主人坐著,或者表演拿煙袋、遞火柴之類練純熟了的玩意兒。老獵人有意向鄉親們展示一條彬彬有禮的“好狗”,以證明它沒有變成狼崽。

大黑總是極力配合。

它默默忍受著陌生人

的撫摸,忍受著頑皮小子們惡作劇的揪扯。這一帶山林裏從未出現過毛色純黑的狼,外貌長得很像虎丫而又特別忠厚文靜的黑狗身上,也找不出半點野狼的影子。村裏人對“犬妖”之子的戒備心理,便隨著時光推移漸漸消除。

——由狼向狗的轉變完成了,下一步,該把大黑訓練成一條獵狗了。

大黑並不知道自己獲得了一個命運的轉機。它隻覺得主人待它友善起來,棍棒和竹梢條漸漸被簡捷的口令取代。隻要它認真揣摩、辨識這些口令的含義,老主人對它會更加和顏悅色。

隨著主人態度的轉變,大黑越來越看重自己的麵子。它可能為一聲嚴厲的訓斥老半天悶悶不樂,也容易因主人親切的語氣而快樂無比。

但它絕不喜形於色。

接下來,大黑有耐性地接受著一係列枯燥的訓練。主人不再讓它表演乖乖狗娃兒了,它開始學習走“獨木橋”,跳“澗”,嗅物搜尋,還埋藏廢物。

它不懂得這樣幹目的何在,但隻要能博得主人讚賞,就值得它不辭辛勞地重複著練習下去,直到成為一種條件反射、一種不假思索的習慣動作。

5.一歲半的大黑長成了全村身架最大的狗。

正值冬獵季節降臨,村民們結伴進山狩獵,老主人就帶上了它。

似曾相識的山林讓大黑激動得無以複加。記憶中它似乎沒到過這種地方,“回家”的幸福感卻不時地浮上心

頭。於是它一反往日的沉悶,也像別的獵狗那樣歡叫跳躍,搶在獵人們前頭衝向積雪的山梁。

夥伴們追逐獵蹤,一下子就潛入林海雪浪。

不知道是否應該跟上,大黑膽怯地猶豫起來。它朝來路頻頻回望,等待著老獵人的命令。

老人有意不吭聲,大黑就耐心地蹲在那兒。但它拚命搖著尾巴,還“呼哧呼哧”急切地喘息,明確地表達想要跟夥伴們一道出擊的意願。

“去吧!”主人終於揮手下令。

大黑狗猛地躥起身,潑刺潑剌闖進密林草莽。

但它碩大的身材影響了它的速度,等它穿過那片林子,奮勇爭先的獵狗們早已不見了蹤影。

大黑循著它們的臭跡跑了一程,明知無法趕上,就在獵人們的譏笑中訕訕地回到老人身邊。

在主人的撫摸下不安地扭動著,大黑狗又支棱起耳朵,靜聽著遠去的犬吠,悵然若失。

這片大山海拔不超過兩千米,地形卻格外險峻,坡崖陡峭,草深林密。在山間奔走,體型小巧反而能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