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周三接到經理通知，讓他下周末之前去上海的分店去報道。
張大姐一大早就來超市理貨，看到小劉悶悶不樂坐在牛奶箱旁邊發呆。
喲，小劉，要去上海了，怎麼這麼不開心啊？
小劉抬頭憂心忡忡望著張大姐，您是兼職員工吧？
對啊，怎麼了？張大姐左手利落用刀片劃開一箱進口牛奶。
您最好抽空去找找其他超市或想想其他營生。小劉狠狠吸了下鼻子，他知道張大姐家狀況很不良，老公酗酒賭博，兒子偷搶坑騙，父母常年重病在家。像張大姐這樣無學曆，文化素質一般的兼職員工，整個五層的大超市裏將近占有三分之一。
經理也是三天前接到上頭的口信，由於經濟危機，物價房租上漲，利潤一直在下降。董事會決定要關閉至少三十家分店，地級市一半以上的分店將在月底估清關門。小劉是食品部的主管，在這家超市幹了十年多。經理保帥丟卒，要趁月底關門前，把超市所有東西甩光，讓主管級的員工們都轉移到北上廣深的分店。剩下的員工們也將會在關閉超市五天前被告知這個消息，至於拖欠的三個月工資……經理很頭疼。
張大姐性格大喇喇的，沒什麼心眼，為了家人們，她一直像火焰一樣付出自己的精力。她來這家超市也將近有半年多了，勤快麻利、親和力強，很快就和其他員工打成一片。有好幾回因家裏的事遲到早退，小劉都幫她隱瞞過去，張大姐很是感激他，總是想做點什麼報答這個小主管。
小劉，小劉，噢不，劉主管。張大姐追到辦公室。
辦公室裏有好幾個員工在畫促銷的海報，小劉皺著眉，把張大姐拉到門外。
您別嚷嚷，有什麼事嗎？
張大姐很歉意笑笑，低聲道，對不起啊，劉，主管，您剛才為什麼跟我說找下家什麼……
小劉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多嘴，沒什麼，張大姐，您快去工作吧，就是想提醒您一下，之前的幾次遲到早退，HR部門已經很有意見了，所以您今後一定要更努力工作。
說完別轉身進屋，他盡量表現的冷冰冰，不然一旦超市關門的消息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張大姐完全沒意料平日和藹善良的主管完全變了個人。她回到奶製品去，繼續忙起來。
若幹促銷海報已經掛起來了，顧客們猶如潮水般湧進。由於這家超市地處城市繁華中心，再加上最近差不多所有商品都在降價促銷，所以整個超市熙熙攘攘，亂糟糟的，所有員工，尤其收銀員們每天幹下來差不多手都要斷了。
員工們並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隻是每天下班前接到促銷通知，都會習慣性告訴家人。但這天的促銷商品格外多。張大姐給鄰居李阿姨打了個電話，讓她早點來超市，一箱原價180元的荷蘭牛奶，已經掛上了45元的標牌。
快過期的吧？李阿姨的老伴始終不相信天生掉餡餅的事情，要不就是有問題，哼，國外的東西想賺中國老百姓的錢，法子有的是，前幾天電視還曝光……
行了吧你，李阿姨白了老伴一眼。別胡說八道了，你不去我去。你在家涼快去吧。我估計那消息是真的。聽說，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有員工從超市往外拿東西回來。
老伴貌似原則性很強，這不是偷竊嗎，超市不管嗎？
你看你，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再說，你不知道。李阿姨很神秘地說。超市員工一直被拖欠工資，他們隻好拿超市東西抵消，還有超市在月底好像要關門了。
你這都聽誰說的。老伴很不喜歡李阿姨搬弄是非。
咱們租房子的一個小姑娘，在超市收銀，他們員工大部分早就知道這個消息，隻不過沒公開罷了，要是真傳開了，哈哈，那可不得了。老張就是傻，就她不知道呢，還打電話讓我去買那破牛奶。不過咱家洗衣機壞了，早就該換了，修理的錢……
超市家電區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觀群眾。
先生，真不好意思。您要返廠維修，路費就得您承擔。銷售大周很客氣對一個外表看上去很知識分子的眼鏡中晚年禿頂男解釋道。
還有沒有天理了？禿頂男咆哮道。我剛買了不到一個禮拜，電視顯像管就壞了，你們承諾一周之內包退包換包維修的。周圍群眾推車的，提籃的，抱孩子的監管似得等待咆哮後的公平結局。
這是大周這個禮拜處理的第五起家電質量問題，他的主管上周就被調到廣州去了，他被升到主管還沒幾天，就一腦子官司。
我們返廠維修是不收費的，但路費就是得有您出，因為廠家在重慶……
我管你是哪呢，你們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要不就退貨。我不要了！周圍群眾似乎對禿頂男表示認同，紛紛點頭，是應該退，這都什麼質量啊。
實在抱歉，因為是促銷產品，隻能退您全額的70%。您看，這個電視應該是出廠時一些技術上的問題，返廠維修是沒問題的。
禿頂男一聽到自己的錢財瞬間就被剝削了三分之一，更加火冒三丈，不行，我不維修，必須全款退給我。我告訴你，我買你們的，是給你們麵子，誰不知道你們超市要倒閉了，員工都自己把東西往家拿，現在還有幾個人像我這麼有素質，我告訴你，我是大學教授，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你趕緊退錢給我……
他的一席話猶如導火索似得，飛速燃燒。周圍群眾跟突降暴雨的雨滴似得，紛紛你一言我一語，有的人似乎已經品嚐過拿超市東西的甜頭，微微點頭；有的人似乎得知自己有了掌管人生死的權限，表示驚異；有的人已經趁大家討論中，開始進入無人的櫃台翻找小件電子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