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的她卻麵容鎮定,雙頰處甚至還染上了兩抹氣憤過後的紅暈。
蘇荷愫未曾預料過碧窕會這般心直口快,可她既是將此事說了出來,她便也接話道:“正是如此,可見那人並不如外人所說那般清明磊落,相反還是個荒.淫之徒。”
梧桐驚訝得嘴巴遲遲未曾合攏,他心內雖不敢相信成國公世子會在蘇府裏做出這般離經叛道的事,可瞧著碧窕的麵色,心裏已是信了幾分。
他也知曉承恩公蘇山的性子,老爺雖卯足了勁要躋身京城世家大族,私心裏卻還是極為愛護自己的這些兒女。
賣女求榮這樣的事他不會做,也不屑做。
若是成國公世子當真做了這樣不堪的事,三小姐則斷斷不能嫁過去。
蘇荷愫回楓涇院的路上步履成風,若不是腳上的繡鞋是織金蜀錦納的鞋底,此刻她隻怕早已不顧閨譽地小跑了起來。
本以為她要大費周章才能讓梧桐信了她的話,誰成想竟會這般順利。
有了梧桐的證言,再加上自己的哀求,父親還有什麼不相信的?
綠韻也被蘇荷愫的喜悅所染,隻是想到那件金貴的墨狐皮大氅,心裏不免有幾分擔憂,“那也不知是誰家的公子,可會眛了姑娘的大氅?”
蘇荷愫憶起沈清端那清潤的模樣,便開懷笑道:“那位公子是
個善心人,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便是將那大氅送了他,又何妨?”
綠韻不再說話。如今的蘇家富貴到了極點,雖則少了幾分世家大族的底蘊,可白花花的銀子卻是數不勝數,自然不在意一件大氅。
“姑姑疼極了我,到時我再與她撒撒嬌,便也不算什麼大事。”邊說著,蘇荷愫已先綠韻一步推開了楓涇院的院門。
一過院門,便能覷見庭院內青翠茂密的竹林,以及幾座價值不菲的奇駿假山,自筆直的廊道走進楓涇院的正屋需繞過幾座白鳥花卉的織錦屏風,廊廡拐角處還掛著些金邊鸚鵡籠子。
氣派富貴之甚,遠勝京城其餘小姐的院落。
楓涇院的丫鬟們俱都圍在耳房裏,一聽見外頭的聲響便快步走了出來,提銅盆絞帕子,斟簾子泡香茶,遞糕點奉熏爐。
數十個花容月貌的丫鬟們俱都圍著蘇荷愫一人轉。
一炷香的工夫後,二門外走來了個粗使婆子,手裏正捧著蘇荷愫的墨狐皮大氅,綠韻親自給了賞,將那墨狐皮大氅拿進了正屋。
蘇荷愫已卸下了釵環,此刻正靠在貴妃榻上品讀詩書,她雖識字不多,一些寓意淺顯的詩詞卻也看得懂。
她瞥見綠韻忙碌的身姿依舊她手裏的大氅後,驚道:“是那公子親自送來的?”
綠韻忙道:“是外院的餘婆子。”
蘇荷愫聽罷便將那詩集擱下,頗為感歎道:“明日你去問問餘婆子,她可知曉那位公子的
姓名,我總該備份禮以表謝意才是。”
綠韻一一應了,見蘇荷愫沒有其餘的吩咐後才將那墨狐皮大氅放進了箱籠之中。
*
將相熟的賓客送走後,天色已近昏黃。
蘇山便去了外書房提筆練字,沒練幾個字就聽伺候筆墨的小廝通傳道:“沈公子求見。”
蘇山擱下了筆墨,沉吟一陣後便回道:“請他去前廳坐坐,我去換衣裳。”
那小廝應聲立時離去,路上卻好奇不已,這沈公子名不見經傳,老爺怎得這般謹慎待之?竟還要洗漱換衣?
半柱香的工夫後,蘇正才步伐匆匆地趕到了前廳,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下人後,與那位沈公子獨處了甚久。
夜色入幕之時,沈清端才離開了蘇府。
他如玉般素白的麵龐隱在寂夜之中,神色也不似白日那般溫文爾雅,相反此刻他仿佛浸在了無邊的愁色之中,整個人濃重得好似化不開的石墨。
身旁的書童幾度想開口說些什麼,可覷見沈清端的麵色後卻硬是把話咽了下去。
臨到那兩進的宅院前,沈清端才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話:“你不想我趟這趟渾水?”
書童麵色一白,旋即便慌張地回道:“奴才不敢,隻是成國公府要借著蘇家的榮勢補了裏子裏的虧空,公子該樂見其成才是。”
沈清端半晌不語,耳邊時不時響起些鄰裏右舍此起彼伏的煙火之聲,心裏的寂寥也好似得了幾分慰藉。
“於女子來說。”
“嫁錯了
人,一輩子便沒有了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