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屋質道:“我大遼的確寸金不求,這個說法當時出口,今日仍然有效!往後到了我主麵前,一樣有效!但我們就算寸金不求,至少也得保和談可以成功吧,否則和談未成,這邊割州讓土,那邊卻讓讓鷹揚軍捅了一刀,到時候貽笑天下的就是我耶律屋質了。”
曹元忠道:“和談未成之前,我豈能就製止楊、薛的進兵?焉知你們不是緩兵之計!再則,如今和談尚未進行,貴國已決定割土,今日朔州,明日應州,一刀刀割下去,等到和談就算真的成了,貴國拿什麼給我們?割剩下的殘州裂土麼?”
“這個倒不怕。”耶律屋質笑道:“隻要和談能成功,我大遼自會交一個完整的燕雲十六州給貴國。”
“都已經割給別人了,還怎麼交?”
“土地在那裏,又不會跑。”耶律屋質笑道:“到時候我們讓石敬瑭再交出來便是。石敬瑭若敢不聽,我大遼便幫貴國攻占,如果貴國嫌麻煩,由我們直接取了再交給貴國也不是不行。”
曹元忠仰天一笑,道:“你認為我們張元帥,會答應你們這等做法?”
“若曹將軍認為此法不妥,”耶律屋質道:“那曹將軍認為應該如何做才合適?”
曹元忠道:“我對你們契丹的誠信,已表懷疑。這場和談,要麼我現在就走,和談破局;要麼你們暫停割讓燕雲給石晉,等我們談出一個結果再說!”
耶律屋質道:“那曹將軍能保證和談期間,楊、薛不會進兵麼?”
“不能!”曹元忠道:“但我能保證,一旦和談成功,楊、薛便不會進兵。”
“這樣的做法,對我大遼來說太過被動。”耶律屋質淡淡道:“這樣吧,我們各讓一步。朔州,我們既已答應交給石晉,總不能出爾反爾。但為了表示對此次和談的誠意,我們願提前割讓一州給貴國,以示公平,曹將軍以為如何?”
曹元忠道:“割哪裏?雲州麼?”
耶律屋質笑道:“雲州是代地心腹,和談未成之前,如何割讓?我的意思,是先割讓應州。”
曹元忠冷笑道:“咱們這是買賣牛肉?可以割一刀給我,割一刀給他?”
耶律屋質笑道:“依我看來,這和買賣豬肉也無不同。”
“你莫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詭計!”曹元忠道:“應州在雲州之南,東毗蔚州,西南正擋著雁門關的路!石晉已經布置了重兵在雁門關,又有一支人馬進入蔚州,你當我不知道麼?這兩支人馬要進入雲中,應州就是必經之路你將應州給我,居心不問可知!”
“正因為應州有這樣的地理位置,我才提議先給貴國啊。”耶律屋質道:“曹將軍隻要拿到應州在手,就可以封阻石晉北上的道路。往後我國就算要再割別的州縣給石晉,也過不了貴國這一關了啊。這不正好能確保貴我兩國和談的繼續進行麼?”
“確保和談?”曹元忠笑道:“我看你們契丹是想驅虎吞狼吧。讓我們進入應州,不剛好能幫你們一擋石敬瑭的兵鋒?”
“石敬瑭的兵鋒?”耶律屋質笑了出來:“曹將軍這話就好笑了。石敬瑭什麼東西,他是我主的兒子,是我大遼皇帝的臣子!敢對我大遼動兵?我契丹就算把邊境的兵馬全撤了,隻要插一支旗幟在城頭,就管保石敬瑭不敢犯邊!這幾年天策鐵騎縱橫萬裏、威震天下,區區石敬瑭,我們都不怕,貴國卻怕了?”
曹元忠怒眉一豎,道:“誰會怕那兒皇帝!也罷,土地人口,我天策唐軍從來不嫌多!你既願意提前割讓,應州就拿來吧。你們有什麼陰謀詭計,我曹某人也一並接下。但我警告一句,不要再玩火,省得惹禍上身!”
他說完這話,拂袖而去。
韓德樞韓匡嗣從屏風之後轉出,韓匡嗣道:“恭喜耶律將軍,激將成功了。這應州在朔州西北、雁門關正北,高行周部如今在靈丘縣南,從朔州與雁門要北上,必須經過應州河陰縣,從靈丘南要入雲州,必經應州渾源縣。應州若歸了天策,他們兩家就撞到一塊去了。那時候便不想打也得打了!”
他這一陣馬屁拍得響亮,自忖應該是恰到好處的,不料耶律屋質卻沒什麼反應,反而陷入沉思。
韓德樞道:“屋質兄擔心什麼?”
耶律屋質道:“這條計謀頗為明顯,曹元忠也不是初出茅廬的後生了,會這麼容易中計?若他是受了我的激將法,回頭仔細想明白了,隻怕反悔。”
韓德樞道:“這條計謀雖是明顯,但他若不接著,又能如何?真的要和我們破局麼?”
剛才話說到那份上,曹元忠若不接著,和談便沒法繼續了,若他什麼都沒帶回去就走,隻會更加尷尬難以下台。
韓德樞道:“我曾到秦西,對那邊的情況有所了解,他們天策大唐從外部看來十分團結,其實內部也分派係的。曹元忠這一派和楊易、薛複他們並非一係,這次來和談,有點搶功勞的意思。若是成功,回去之後自然風光,要是就這麼破局,轟轟烈烈地來,铩羽而歸地走,回到秦西肯定沒好果子吃。所以我以為,不是曹元忠看不破屋質兄的計謀,而是他有所顧忌,內心底氣不足,所以就順水推舟,作出一副被激怒的樣子。”
“道柄所言有理!”耶律屋質沉吟道:“但曹元忠和薛複既非一派,他願意接手應州,薛複那邊卻未必肯答應!薛複若不答應,那他們天策唐軍的文武兩派就會產生裂痕。但如果薛複答應了……”
韓德樞接口道:“那就是薛複也不想這次的和談破局!”
“也就是說,如果薛複也順水推舟……”耶律屋質道:“那就是平安城那邊,也是底氣不足!好,很好,非常好!”
曹元忠回到驛館,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趙普,趙普驚道:“應州是河北西進、河東北上的必經之路,又正當雲州之南此三麵受敵之地也!這種地方,如何能要!曹將軍被那耶律屋質欺了!”
他這句話說得直了,這話換了楊易薛複來說,曹元忠還能承受,換了趙普他算老幾?
曹元忠橫了他一眼,道:“應州地理我豈不知?我會答應,自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