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斯蘭心道:“隻靠怛羅斯一地,薩圖克絕不可能在半年之內振興,甚至沒法養傷,隻要滅爾基一到手,以後他再有異動,我隨時都能打回來。”便答應了。
消息傳出,阿爾斯蘭麾下盡皆歡呼,他們離家已久,又知道副汗英勇善戰,如今又隻剩下一座城池,如果強攻對方一定拚死作戰,料來這場攻城之戰死傷必定慘重,說不定哪天就輪到自己頭上了。因此聽說薩圖克投降,人人歡呼雀躍。
阿爾斯蘭雖然答應,卻還是稍有防範,軍隊隻是慢慢地撤退,等他撤到俱蘭城,薩圖克果然命胡沙加爾馳命術伊巴爾撤出滅爾基。阿爾斯蘭要術伊巴爾隨自己回八剌沙袞委以重任,術伊巴爾卻說:“我隸屬於副汗,這支軍隊是副汗交給我的,我必須先將這些部民帶回去交給副汗。等到副汗允許,我再來八剌沙袞向大汗效忠。”
這卻也是漠北人的習見,阿爾斯蘭也不以為意,滅爾基一易主,阿史那.科倫蘇馬上勸阿爾斯蘭殺掉術伊巴爾,將他的軍隊吞並掉,然後重新發兵攻打怛羅斯。
葛薩丹摩忙道:“不能這樣,萬萬不能!如果大汗這樣做,那是失信於回紇全族!以後大汗的命令,還有誰敢信從?”
阿爾斯蘭亦點頭說:“我豈是出爾反爾之人?”
便放術伊巴爾回去,卻讓葛薩丹摩定下一個極重的供物數字,他已經計算好了:接下來如何加大供賦,如何勸誘薩圖克的兵將,如何限製對怛羅斯城的補給,如何暗中派人騷擾屬於怛羅斯的牧民農夫,一步步地壓榨薩圖克的生存空間,又如何命令薩圖克攻擊薩曼、騷擾寧遠,讓他得罪諸國,但同時又埋伏重兵,薩圖克如果順從那會一步步落入他的圈套,如果不順他便馬上發兵,名正言順地壓垮怛羅斯。
術伊巴爾一回到怛羅斯,薩圖克果然派人將幼子送了過來,阿爾斯蘭的大軍分批東撤,準備回老家過冬,同時薩圖克果然開始拆矮城牆,阿爾斯蘭聽說這才放心回去,卻命葛薩丹摩的弟弟統領一萬五千大軍駐守俱蘭城,又派心腹重將進駐滅爾基,以為掎角之勢,這道防線一立,就算薩圖克想要造反亦不容易成功了,而阿爾斯蘭若有滅薩圖克卻隨時都可以長驅直入,再也沒有障礙。
又過一個月,薩圖克果然下令裁兵,結果卻激起了手下的激烈反應,大將霍蘭不忿薩圖克之軟弱,認為他先降張邁,後降阿爾斯蘭,沒有半點立場,因此據理力爭,卻被薩圖克當眾打了一通,霍蘭羞怒之下,率眾向西遁入火尋海周邊去了。
連霍蘭都走了,許多被裁之兵將不肯就此做個苦巴巴的牧民,以多星散而去,怛羅斯登時荒涼了不知多少,阿爾斯蘭派人前去檢查,發現城中隻剩下七八千軍馬,至此八剌沙袞方麵心中大安,雖然供物一事有些推三阻四,胡沙加爾老是說怛羅斯破敗之餘,籌集不到這麼多的錢糧,求阿爾斯蘭寬限幾個月,待過了這個冬天再說,“否則怛羅斯城內城外的百姓,隻怕全部都得凍死餓死,還請大汗看在怛羅斯城內也都是大汗子民,寬限到明年春天。”
就在這時東方的形勢又發生重大變化,因此阿爾斯蘭的心思也就漸漸的有些轉了。
薩圖克忽然產生了這麼大的變化,郭洛自不可能不知道,與劉岸何春山商議說:“你看薩圖克這麼做,為的是什麼?”
劉岸道:“薩圖克性如豺虎,他肯吐出一塊肉來,必是為了更大的一塊肉,他屈膝下跪,受他跪拜的人反而要小心。他這番向阿爾斯蘭投降,我看該擔心卻是阿爾斯蘭。”
郭洛道:“我也想到他是要謀算阿爾斯蘭,隻是如今的做法,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一點點地交到阿爾斯蘭手上,棄滅爾基要塞、拆怛羅斯城牆,又獻質子,減兵員,既得罪了我們和薩曼,又弄得內部眾叛親離,不出一年,阿爾斯蘭就能名正言順地將他玩死。”
劉岸道:“我看卻沒這麼簡單,不如我們再派使者,去責他背盟,看看他有什麼反應,再做打算。”
西線風雲變幻之際,東線上唐軍內外的博弈也在繼續。
張邁立帳於常樂,問諸大臣部將接下來的戰略,薛複主西攻北庭,慕容歸盈主東收河西,張邁一時不決,便問楊易的意見。
楊易在眾人的目光下沉吟了許久,因想起那晚和鄭渭的深談,欲待開口,卻覺得帳中人太多太雜,有些話說不出口,就在這時帳外馬鈴聲響,張邁喜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