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圓玉佩通身有一種極暖、極溫和,極純粹的色澤,頭發絲般粗細的蓮莖纏纏繞繞在一雙不知名的小鳥身旁,小鳥身後幾朵蓮花羞澀的探出頭來,身姿曼妙。玉佩平整的下端,雕著古樸的花紋,是篆字,我一字不識。
“隻要這樣印上,就可以支錢。”小空動手示範給我看。我接過玉佩愛惜地磨挲著。這是我的小金庫,非後回不去,全指它活著。
“成君,你會報答我嗎?”小空目光閃閃,充滿期待的問我。
我伸手摟過他,捏捏他秀挺的鼻子。“小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姐姐很感激你,隻要姐姐能做到,姐姐什麼都答應你。”
“成君,你要記住今天你說過的話。”
司徒空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天邊劃過一線身影,同流星般轉瞬即逝。我獨自倚著雕欄,內心淒楚能與誰訴?看似權傾後宮,仍是名義上的皇後,卻根本是無根浮萍,空負此名,這皇後不當也罷。可皇後是你想當就當,不當就不當的嗎?我眼前又浮現劉詢那張似笑非笑的麵龐,那種手握生殺大權的魄力讓我心生恐懼。
小空是我的好朋友,他辭別了我;盼兒被我主動請送出宮。站在劉詢的立場,他一定會如我願,放走盼兒這個忠仆,掏空我,讓我更加孤立無援,更容易受他擺布。
黯然低笑……
夜更漫長……
第二非一早,趙公公就來傳旨,解除了我的禁足令,允許我自由出入,但對我的呈上的折子隻字不提。
趙公公連道:“恭喜皇後娘娘。”對我的態度亦和善不少。盼兒蓮步姍姍,抬過紅綢鋪就的紫檀盤,裏麵有顆貓眼大的珍珠,上等貨色,所值不菲。
“趙公公對皇家忠心耿耿。這是本宮的一點小心意。”
“不敢,這是奴才應該做的。”趙公公謙言,抑製不住的笑意卻在嘴角蔓延開來,拿著珍珠欣欣然離去。
我拾掇自己,打算覲見上官太皇太後。
上官氏是中國曆朝以來最年輕的皇太後和太皇太後,也是中國曆史上惟一一位皇帝曾祖母級別的太皇太後。她是漢昭帝皇的皇後,但漢昭帝英年早逝,當時她僅有十五歲。之後繼位的劉賀在位二十七天,成非打她的歪主意,糾纏不休。在霍光的主持下,朝臣奏請廢帝,上官皇太後以自己的名義將劉賀拉下龍座。劉賀之後繼位的漢宣帝劉詢,又將她尊為“上官太皇太後”。曆史上,她一直活到了劉詢的兒子漢元帝即位,成為法定曾祖母。
上官太皇太後是霍光的外孫女,霍成君是霍光的小女兒。兩人小時也有交往。現在,上官太皇太後是皇後霍成君的叔祖母,而皇後霍成君卻是上官太皇太後的嫡親姨媽。這證明皇宮根本就是個非的地方,在全中國也許比妓院還肮髒的地方。如果民間出了這種事,霍成君和上官氏豈得活?但是她們一個是皇上的祖宗,一個是皇上的枕邊人,誰又敢指責皇家大逆不道,有違天倫?王子犯法根本不可能與庶民同罪。
盼兒早打過小報告,這次救我出雲林館,上官太皇太後盡心盡力,端出架子要求劉詢給我和孩子一個交代。劉詢磨不過,才把我們娘倆接出雲林館的。
拜拜廟門並沒壞處。再說,她和我一樣也是可憐人。在這寂寞宮闈,鬱鬱不得誌,這個理由總可以讓彼此惺惺相惜吧?
以前總是隨便用緞帶係緊頭發,反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現在可以出去,難保不會遇見劉詢的其他嬪妃。絕對不能露出雨打風吹、心力憔悴的疲態,空惹人嘲笑。
無視盼兒的不解,一點沒用梳妝台上的鉛粉,可不想十年後這張臉就毀了。再說上粉的話,晚上哪找卸妝油,卸不幹淨,非後會長很多難看的斑點。
盼兒幫我挽了個美美的朝月髻。側麵釵上兩隻素心梅花簪,六瓣嬌小的紫色水晶眾星拱月,聚在一顆火石周圍,攢成一朵素雅的梅花,背麵配上同色的流星蝴蝶水晶步搖,菊紋上裳搭配宮緞素雪絹裙,含蓄不張揚。濃淡適中,修短合度。
收拾妥當,一行人走向建章宮。盼兒亦步亦趨,雙手捧著一個雕花捧盒,裏麵是副竹麻將。筒子,萬字,條子,色子……一應俱全。竹子是從雲林館砍來的,雖然雕工精美,但放在皇宮,就很簡陋很寒酸。
劉詢對霍成君成見頗深,霍家人毒殺太子劉奭的事情敗露。盛怒之下,劉詢不管不顧霍成君正在生產,直接將霍成君送去了雲林館。如果不是正在生產,不知道劉詢會不會直接要了霍成君的命?霍成君這女人,懷著孩子都不知給自己積福,結果害人終害己。我要做麻將這新奇玩意,又怎敢興師動眾,惹人非議,再生事端。隻能使喚手下的蝦兵蟹將。現在做出來的東西,精美已經超出我的想像。材質並不重要,取其新意罷了。上官太皇太後如果喜歡,自會有人仿貴重的送來。這就是她比我強的地方:她是真寡婦,我是守活寡的假寡婦;她已解脫,而我還得像蝸牛一樣,背著虛名艱難地爬一輩子。
一路逶迤而行,草長鶯飛,蓮池裏的荷葉已探頭,想當初在雲林館我可是喝了不少蓮池的水,不由在蓮池旁停了一下。
一個宮裝小孩呆呆坐在蓮池邊的山石上,手裏把玩著幾枚小石子。見到我在蓮池邊滯留,一石子就衝著我的臉打了過來,險些砸傷我。
“大膽奴才,我不是吩咐過嗎?誰也不許靠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