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
這下我算明白,為什麼見我氣勢洶洶一副要打架的架勢,韓夕言也隻是愣著而沒來阻止我了——麵前沙發上坐著的這人,分明是個女的。
麵容瘦削,樣貌清秀,眉眼間籠罩著一層愁雲。這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眼神虛無。
“你是誰?”她一字一頓地問我,話語裏毫無生氣。
“我是……”還沒說完,就被韓夕言衝過來打斷:
“我不會去的,你走吧!”衝女人扔下這句話,他拉著我就朝門口跑去。一路韓夕言腳步不停,直跑出一條街才站住,彎下身大口喘起氣來。
怎麼回事?我滿肚子都是疑問:
“那個女的是誰?”
“……我媽。”
“咦咦咦——”我驚呼,“不是吧!!!”
驚呼聲引來路人紛紛側目,韓夕言瞪了我一眼,我趕忙壓低音量:
“她看上去挺年輕的啊!!和你也不怎麼像……”
你比她漂亮多了,我心想。
“她……一直都那樣。”韓夕言說。
他垂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老實說我有點後悔,剛才實在應該假裝沒看清楚,上去給她一拳再說——這想法很久以前就有了。
一陣風刮過,韓夕言身子微微抖了幾下,我這才注意到他沒穿外套就和我跑出來了。拉著他的手,像拉著塊寒冰。
“別在這兒說了,”我拉過他,“到我家去吧。”
丟了床毯子給他批上,再端了杯熱茶過來,我這才開始追問事情的始末:
“你媽……她怎麼突然回來了?”
韓夕言捧著茶杯沉默著,半晌才道:
“那個男人……叫她回來找我。”
那個男人?我疑惑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韓夕言是指他母親愛上的那個男人,也就是他的生父吧。
“真諷刺……”他苦笑了一下,抬起眼睛看我:“你知道嗎?那男人的兒子遇上交通意外,前陣子死了。”
所以才想起回頭來找韓夕言這個兒子?開什麼玩笑!這麼多年都沒管過他,現在才想起有他這麼個兒子嗎?
“然後……呢?”
“那男人是做生意的,”他縮著身子啜飲了一口茶,接著說道:“現在他極力勸我回去,說要我以後當他的繼承人——所以她就聽話地來找我了。”
我覺得像喝了一杯冰水,從喉嚨直涼到五髒六腑——回去?韓夕言要走?我從沒想過這問題,我從沒想過他會從我身邊離開。
怔怔地看向他,他也在看著我。他的黑色毛衣、烏黑的頭發、甚至漆黑的眼瞳,都襯得他越發的蒼白和缺乏生氣。
好久了。好久以來,他都是笑嘻嘻的,桃花眼彎成好看的弧度,嘴角上揚著,又或是眨巴著忽閃忽閃的眼睛,專門揭我的短、若無其事地慫恿大家違反紀律、找機會調侃我。他應該任性且愛耍小心計,神采飛揚地占我的便宜才對;而不是現在這樣,安靜、哀傷、像深秋飄落的枯葉,像寒冬無聲的寂雨。
“不要走。”我終於打破沉默,聲音有些幹澀。
“為什麼?”他望著我,慢慢地說。
“……我不想你去。”這對話是如此熟悉。
“為什麼?”與上次不同,他如此追問了一句。
用拇指肚輕輕摩挲著他的嘴唇,我感到他微微顫抖了一下。注視著他深不見底的黑眸,我有一瞬失神。這麼長時間以來,我究竟在怕什麼?在逃避什麼?事實上,有什麼好怕,有什麼值得逃避?——洛雨說得真沒錯,我他媽的確就是孬種。
“因為我喜歡你。”我低聲道,接著吻了下去。有一滴液體滾落下來,涼涼的;我一舔,微微有點鹹,他輕呼了一聲,掙脫了開去。
“幹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