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來照鏡子,才知道老子的狀況有多麼慘烈:從耳根到下顎、脖子、手背到手腕,蔓延著無數條清晰的抓痕。
我在洗手間裏愁眉苦臉地瞅著鏡子,拿著張毛巾顫巍巍地往臉上擦,結果一不小心碰到痛處,在那裏呲牙咧嘴狼狽不堪。
“大清早做什麼臉部運動!”洛雨拿著牙刷柄戳了戳我的背:“喂,你很礙事哎,站旁邊點去!”
我憤恨地指著脖子上的傷,用無聲的視線狠狠地鞭笞他,試圖喚起他泯滅的良知——有沒有搞錯,是誰把我弄成這樣的啊!他歪著頭看了我半晌,突然一把搶過我手上的毛巾,臉一側:
“低下來點!”他用著命令式,“沒事長這麼高幹嘛,浪費糧食!”
現在的洛雨不過一米七左右,我理解他嫉妒又羨慕的心情,哦哈哈哈。
他對我暗爽的表情貌似相當不滿,於是手上一使勁,老子頓時嗷嗷亂叫。
“啊呀,”他一副吃驚的表情,“手滑了!”
無恥!
我在心裏默默地想。
整個早讀期間,亮子幾乎都把身體轉向我,仿佛我這邊才是講台。他瞅著我上下左右打量了數次,看得我心頭火起:
“有話快說,有屁就放,你一直戀戀不舍地盯著我幹嘛?”
他“嘖嘖”地砸了半天嘴:
“老周,你這傷是咋了?強暴未遂被人反抗給抓的啊?”
我滿頭黑線:
“你給我滾!”
媽的這群小子,還講不講精神文明了?怒。
體育課的時候,我磨磨蹭蹭走在最後,直想不去了——上次逃掉沒來上,今天實在沒有勇氣去麵對咆哮的體育老師。
一步一步地蠕動到了操場,卻見體育老師難得的滿臉喜色,嘴巴咧得跟中了彩票似的。
“今天先做準備體操,然後大家自由活動!”
“嘩”,人群幾乎炸鍋,歡呼過後紛紛打聽:
“發生什麼事了?他怎麼今天這麼好?”
家就住校內的一同學在身後神秘地低聲道:
“他老婆有事回娘家了,他就有如那出籠的小鳥啊!”
“哦——”眾人聽見這回答,都恍然大悟地點頭:
“原來如此,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齊刷刷站了長長四行的隊伍,被體育老師命令兩行兩行地麵對麵,做熱身運動。鍾子倩剛好麵對著我,一套操做下來,她眼神就沒從我身上離開過。
體育老師一聲“解散”,隊伍頓時一哄而散。有奔向籃球架的、有奔向足球場的;有奔向乒乓球台的,還有搶奪羽毛球拍子的。我正思索著做點什麼來消磨掉這節課,就見鍾子倩飽含著求知欲旺盛的目光朝我走來。
“周越霆啊,”她用我多年沒聽過,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到這裏來後就沒聽到過的溫柔語氣問:
“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那個,哈哈,貓抓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洛雨正好從旁邊經過;我不經意地瞟了他一眼,發現他身體一僵。
於是頓時興起惡作劇的念頭,我提高音量道:
“唉,運氣不好,被一隻貓抓得好慘!說起這隻討厭的貓啊……”
“哦呀,還真是特別的貓呢,”好死不死,韓夕言偏偏湊了過來;他仔細地端詳了我片刻,眉頭一挑,滿臉惋惜地道:
“看這抓痕……爪子這麼大的貓還真是第一次見。你真是倒黴啊,唉呀。”
看他一臉同情狀的調侃我,我真想抽死自己。
就在我萬分懊悔的時候,救星出現了:眼鏡一臉正氣凜然地走了過來,邀請韓夕言去和他探討一下某個艱深的數學問題。看著韓夕言的背影,我鬆了口氣,又開始繼續:
“說起那隻貓啊,性格怪僻,行為詭異,凶巴巴不說,還從來不理人……”
洛雨僵著脖子在旁邊杵了許久,這下子終於忍不住了,衝過來朝我嚷嚷:
“你有完沒完!我又不是故意的!”
“廢話,”我心有餘悸地摸了一把脖子,還是很痛,“如果你是故意的,我會這麼輕易放過你?不過像昨晚上那樣的事,我可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還待說點什麼,突然背上一涼,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怎麼了?抬頭一看,隻見鍾子倩犀利的眼神直射向我。
“哦……”她看看我,又看看洛雨,口中念念有辭:
“昨天晚上啊……原來如此啊……”
像得出了什麼結論般,她肯定地點點頭,一臉的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隨後便眼睛發光、動作輕盈地跑走了。
不知為啥我渾身發毛,好象有股似曾相識的不好預感:
“喂,喂!我說你倒是明白了什麼啊?”
衝她背影喊了兩聲,可惜她一溜小跑,早去得遠了。
臨放學的時候,教物理的小老頭急匆匆地進來:
“同學們,”他捋了捋小胡子道,“為了更好地迎接期末考試的到來,今天晚上咱們來上晚自習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