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個板板的,難道是老子眼花了?!”王四寶自言自語道,這時他看到街麵上一跳一跳地走來了幾隻紫僵,不禁屏住了呼吸,趕緊將頭埋進了樹葉裏。
紫僵們站成了一列小隊,雙臂抬得比標尺還直,在夜色中一前一後的跳躍著,露在唇外的兩顆獠牙像鉤子一樣閃著寒光,它們時不時地左看看,右嗅嗅,似乎在尋找著生人的氣息。
這時候,那個大木桶忽然自行抬高了半尺,桶底露出了一雙沾滿泥汙的黑色皮鞋,隻見這雙醜陋的八字腳挪了幾挪,大木桶又開始運動了起來。不湊巧的是,剛挪開了一小步,就聽到“啪嗒”一聲悶響,黑色皮鞋正好踩到了旁邊那泡還在冒著熱氣的稀屎上,那人愣了愣,隨後像踩著了地雷似的,渾身震了一下,趕緊要將腳收回來,卻沒料那黏稠的大便極富沾力,腳雖然是收回來了,鞋卻留在了原地。
這鞋子即使再給他也不會要了,他那隻沒穿鞋的腳丫子上套著個汙穢不堪的白棉襪,棉襪上破了個大洞,大拇指正露在外麵呼吸著新鮮空氣。他一踮一踮地,像逃難似的跑開了幾步,隨後將罩在身上的木桶掀開了一大半,開始蹲在地上嘔了起來。
“真他娘的是流年不利,出門也能踩著屎!”那人吐幹淨後,狠命地用袖口擦了擦嘴,隨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似乎要將吸進去的臭味給全呼出來一樣。
那人戴著個醜陋的鴨舌帽,鼻梁上頂著一副滿是螺旋光圈的圓框眼鏡,眯著一對三角眼,正是馬如龍。
馬如龍一邊用手捋著油膩得發光的七分頭,一邊鬼鬼祟祟地四下張望著,但見四周清冷無比,到處都彌漫著如鬼似魅的薄煙,不禁渾身打了寒戰,又重新將大木桶給扣了下來,繼續小步小步地向前挪動著。
那幾隻紫僵本來已經離開了,聽到這邊有聲音,又全都跳了回來,當它們看到那隻會走路的奇怪木桶後,都是不約而同地湊了過去。這些僵屍落地無聲,動作輕盈,躲在木桶中的馬如龍對此渾然不覺。
馬如龍躲在黑漆漆的木桶內,走一陣,停一陣,全然沒有方向感可言,時不時會撞在牆壁上,而那幾隻紫僵則一直尾隨在木桶之後,木桶動一下,它們也動一下,木桶停住,它們也停住,這樣鸚鵡學舌的戲劇舉動讓整個場麵看起來讓人捧腹不已。
走了一陣,馬如龍忽然感覺前方撞上了什麼東西,怎麼走也不動了,他想當然地認為是一麵牆,便轉了個方向,沒想到又給彈了回來。
“娘個批的,怎麼回事!”馬如龍心中奇怪道,接下來,他不斷變換著方向,結果四麵八方都試遍了,卻到處都走不通,隻是一直在原地打轉,竟絲毫挪不開半步。
他懷疑是自己是給掉溝裏了,趕緊雙手伸在木桶下,想抬開來看看。然而,當他剛往上抬起一小寸時,卻發現桶外竟有一雙穿著老式黑布鞋的腳,仔細一看,還不隻一雙,四周都是這樣的腳。
馬如龍心裏咯噔響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了,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再往上抬高一寸,又看到了幾件汙穢不堪的長袍子,這玩意兒他在裁縫鋪裏見過,是壽衣!他本來就膽子小,哪裏還敢再看,嚇得大喊了一聲,趕緊又將大木桶給重新扣在了自己身上,躲在裏麵不敢出來。
聽到喊叫聲,幾隻紫僵像是被人給重新上了發條一樣,瞬間變得狂躁不安了起來,五六雙長著鋒利指甲的手臂紛紛朝著大木桶一頓亂戳,聲音十分尖銳,還沒幾個來回,木桶上就布滿了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劃痕,馬如龍在木桶裏聽得尤為刺耳,心中恐懼無比,叫得也更凶了。這時一隻紫僵的爪子戳穿了木桶,十根銼子似的指甲齊刷刷地紮進了馬如龍油光四射的頭發裏,將他那最引以為豪的七分頭給攪得亂七八糟的。他隻感覺頭皮上一陣酥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趕緊將木桶子掀開了一角,從裏麵像狗一樣灰頭土臉地爬了出來。
這會兒紫僵們正在木桶上戳得起勁,杏木做成的桶子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看起來像是蜂窩一樣,誰也沒注意馬如龍此時已經悄悄地從一隻紫僵的胯下爬了出來。他心裏頭怦怦亂跳,見沒人發現自己,趕緊站起身來飛也似地逃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