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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柱是個孩子。

泰柱是個農村孩子。

泰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村孩子。

泰柱打小就蔫巴,爹娘是土生土長的鄉下人,每天除了拉巴兩個小子還要忙活那幾畝田。

柱子上麵有個哥,本還有個姐,夭折了。

村裏有講究,夭折的娃都不能下土,要從窗送出去。隱約記得那天娘抱著個□□包,一個人拿著手電往後山走。

柱趴在窗上看著娘漸行漸遠,娘幹啥去?

爹在炕頭不停的抽著旱煙,沒有說話。

天上的大月芽折出光灑在院子的空地上泛起一片亮,晃得柱子的眼刺刺得生疼。

柱他爹把他放在膝上,粗糙的手指摩挲他的小臉蛋,二柱兒不哭,你娘送你姐去了。

姐幹啥去?

爹半晌沒有吱聲,老淚潸然沒在深刻的皺紋裏。

長大了些柱子對這也便懂了些,夭折的孩子送上山大多被野狗叼了,連個念相都沒有。

柱子是個有心的孩子,逢年過節他都會偷偷為那記不清長相的姐姐擺上幾個豆包念叨上幾句。

姐,柱子扇滅香頭上的火苗插在豆包上。

姐,你還記得我上次說的彩雲不?我挺稀罕她的,嘿嘿,你瞅她俊不?

柱子從房後探出頭,目光穿過來往的人直勾勾的落在席間那個身穿豔紅西服的姑娘身上。

嘿嘿,姐,我瞅著她比咱屯子的女子都俊,你說是不?

臉上撲起一層紅雲,柱子搔搔後腦勺傻嗬嗬的笑起來。

哎呦!我說二柱子,你怎麼自個兒在這玩呢?快開席了都,趕緊的,哎呀呀,你瞅著一身的灰,這哪像一個新郎官啊!

胖嬸子一把揪起柱子,走走走,跟我進裏屋拾掇拾掇,你瞅你造吧的像個泥猴子似的……

這胖嬸子不但嗓門大,手勁也不小,柱子20好幾個大小夥子被她豪不吃力的拽進了屋。

沒錯,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是泰柱結婚的大日子。

泰柱隨他娘,話少。

村子裏同歲的有些個都當上爹了,再不濟也搞上了對象,就隻有他像個悶炮咋點都不著。

要說這小夥長得不醜,高頭大馬挺實在個人,但現下的小姑娘都一門心思的削尖腦袋往城裏鑽,那還看得上農村小夥,再看他木頭似的性子,都沒了影。

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隔壁縣的彩雲,這閨女長得水靈,她爹承包了一片果園,家裏一個哥哥也沒啥負擔,柱子爹媽本沒有抱啥希望,可說彩雲也怪不知道看上柱子哪了,倆人談對象沒幾天就張羅著要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