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需要不吃不喝二十年,就能在凱撒區三環內買一套八十平的住宅。

隻需要……

在他沉浸在幻想中時,沒有發現,街上空無一人,朦朧的霧氣籠罩著大地,一切都是那麼不清晰和失真。

在對未來的期許中,他興奮地摸著兜裏的銀行卡,倒在了地上。

……

“請問您如今是否清醒?華夏北區7721號原質體驗員,如果您已經清醒,請您豎起三根手指。”

——我怎麼會在這,我不是才從體驗中心.....我是……我?我不是彼得安!我是範閑,對了!我是範閑!

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嘴角帶著微笑,艱難豎起了三根手指輕輕搖動。

和別的護士不同,別的護士對於作為小白鼠的體驗員們總是象征性詢問一下,而這位可愛的護士小姐總是會用自己的小聰明來確認體驗員真的清醒了過來。

“範閑先生您能保持穩定的精神真是太好了,我們觀察到……”

護士小姐還沒說完,範閑便揮手打斷,簡言意駭:“這份記憶來自於凱撒區的一個原質體驗員。”

“凱撒區的原質體驗員?去年在無定之霧中受災嚴重的凱撒區?”護士小姐驚奇出聲,似是想起了什麼臉色並不好看。

無定之霧的災害放在聯邦各地可以說是每年都有,可從微觀的個人角度看,卻又比天空還要遙遠。

就像每天都有人死,但絕大多數時候卻感受不到死亡就在身邊。

就像每年都有地震,但提起地震人們總是隻記得那幾場慘烈的地震和自身經曆的幾次。

對於普通人來說,天涯海角的巨大天災不如一次降薪或者開除讓人更加挫敗。

而凱撒區,對於護士小姐來說,是最貼切的一次了,因為她網戀的前男友就住在凱撒區,在霧災爆發前,她甚至約好了要去找前男友。

嗯,現在永遠是網戀前男友了,死人是沒法成為永遠的現任的,更沒法奔現。

“是的,凱撒區,我甚至差點以為我就是那個倒黴的原質體驗員,我差點混淆了我的自我認知。”範閑麵露苦笑:“我想我不是最倒黴的那個,畢竟每一批原質都有至少五人進行試驗,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怕是有幾個素未蒙麵的朋友會認為自己就是範得安吧。”

護士小姐的眼中浮現出擔憂,這位範閑先生從事這份工作一年了,還是頭一次這樣長篇大論,看來這次原質產生的幻覺對他影響不小。

“不對,不是範得安,是彼得安?彼得帕克?真是普通的名字......”

護士小姐遞來一張白手帕。

範閑心中感慨。

——沒想到在這個時代還能看到法國國旗啊。

——哦不對,不是法國國旗是白手帕,不好意思,兩者太過於相似了。

護士小姐擔憂問道:“範閑先生,您真的有定期去做心理谘詢嗎?”

範閑接過手帕,愣然看著眼前的女孩。

——她好溫柔,好想把她的皮膚剝開,露出乳腺組織,抹上一點點蜂蜜,輕輕用勺子挖......畜生!畜生!冷靜,冷靜......

——冷靜一點範閑,冷靜!你作為二十一世紀的優秀青年絕對不能有這種道德層麵的扭曲!!!

——況且去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有什麼意思,真男人就該把大貨車用鎖鏈捆起來,摁在地上狠狠地摳它排氣管、舔它發動機,揉它的前保險杠,在它發動機發出痛苦的悲鳴時突然插.......

“當然有,您知道的,我是一個生意人,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理智。”範閑拿著手帕一邊催眠自己放棄暴力的想法,一邊喋喋不休的分散著自己的注意力:“我周一到周六從事一些小生意做點小委托,每周七上午都會來這裏賺點小錢,而後下午我會定期去做心理引導,醫生的問題我對答如流沒有任何異常,唯一的苦惱就是心理谘詢的費用太高。”

範閑說著說著,眉頭微微冒出冷汗,渾身顫抖不止:“事實上,在心理醫生看來,我是一個很健康的人,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健康,作息規律,積極陽光,總是幫別人排憂解難,隻是在過程中收取一點微不足道的報酬,工作之餘還在努力自讀,爭取自學考取秘師學府的錄取資格,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我上進和健康。”

在喋喋不休的調侃了好一會後,範閑方才舒緩了自己的心理問題,微笑的看著護士小姐:“女士您不用擔心的,我很正常,醫生都說我很正常,不信您可以去詢問我的心理醫生。”

“是嗎......可......”

可正常人會強調自己很正常嗎?

許是見了太多瘋掉的“小白鼠”,護士小姐隱隱有些不忍,甚至於內疚。

或許她認為自己是這些人精神失常的幫凶之一。

三千五月薪的她,至少承受了價值三萬五月薪的自我譴責和道德壓力。

用護士小姐遞來的手帕擦了擦臉後,範閑輕鬆道:“謝謝您的好意,但我想還是讓我們盡快結束今日的工作吧,我還預定了心理谘詢呢。”

“好吧......”

範閑麵露回憶,目光不斷閃爍,緊緊咬著牙齒,似是在掙脫什麼東西,又像是在困住什麼東西。

“記憶的一開始,“我”從床上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