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郊也看見了火光,一聲父親同時從我們兩個的嘴裏喊了出來。
從我有記憶起,父親就一直在奔波,一直在征戰,一直在受傷,從未停歇過。
我知道父親那些年,在朝歌過得很苦。可就是過得再苦,也不應該用別人的苦難取樂。
他是殷商的王,他的驕傲讓他寧願自焚也不投降。
但是,他不應該這樣死去。
鹿台上的火燒的天空都是一片紅色,即使我隔的那麼遠,灼熱的氣浪也燒的我眼睛發紅,明晃晃的看的人眼暈。
殷郊和我正想衝進露台,身後就傳來崇應彪和姬發等人的聲音,他們喊著讓我們別衝動,一切從長計議。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焦急、緊張等情緒在他們臉上浮現。
我何嚐不知道以鹿台這場火蔓延的速度來看,很有可能我們衝進去也不能把殷壽帶出來。
但很多事情就是明知道成功的概率很小,但還是要去嚐試,說不準哪一次就成功了呢?
看了崇應彪最後一眼,我回頭追上殷郊的步伐,在他即將踏入鹿台大門的一瞬間,我伸手打暈了她。
“殷郊,這是最後一次了。”
“希望我和你還能再見。”
接住他軟下去的身體,把他靠在假山石上,又替他整理好了衣服,選一個合適的姿勢,讓他暈的舒服一些。
做完這一切後,我扭頭衝進了鹿台。
我知道等姬發追上來一定會把殷郊救出安全的地方。
我也知道薑文煥和鄂順會攔住重崇應彪,不讓他為我犯險。
火焰熊熊燃燒,熱浪滾滾襲來,我衝進露台,目光四處搜尋著父親的身影。
煙霧彌漫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孤身一人坐在那裏飲酒,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心中一陣悲痛,淚水奪眶而出。
緩步走到殷壽身邊,跪下身來,看著眼前的這個既是我父親又不是我父親的人。
“父親……”我喃喃自語道,聲音帶著無盡的哀傷。
從城牆上墜下的那一刻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我本身就是殷壽的女兒,殷商的王女。
那一世,狐妖殘忍殺害了母親,殷壽下令砍下了殷郊的頭顱,我被種種變故逼得神誌不清,殷壽就把我鎖在地牢裏,直到周軍攻入王宮,殷壽在鹿台自焚,我才被救了出來。
那時候國破家亡,毫無求生欲的我從王宮的城牆上跳了下去,結束了不幸的一生。
不知為何,即使我不斷的轉世輪回,那一世的記憶都不曾忘卻,甚至越來越清楚,無數個夜晚折磨的我不能安寢。
類似的事我經曆了一遍又一遍,幾乎每一世我都有一個兄長,最後都會死在我眼前。
我經曆過王朝的興起和衰落,看過天下動蕩戰亂不息,也感受到俗世的變遷。
我的最後一世是二十一世紀的清澈大學生,但隨著不斷的輪回,記憶不斷疊加,我的身體承受不住這種負擔,在二十歲這年不幸離世。
這一次我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重回一切事情的原點,我想,大約是老天都看不下去,這才讓我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如果不是申公豹,也許我還記不起來,說真的,我還要好好感謝他。
“我的好女兒,沒想到最後來的人是你。”
殷壽的話把我拉回現實,他放下酒杯,一遍遍地看著我,仿佛要把我看出洞來。
“父親,你那麼寵愛妲己,還把白狐稱作祥瑞,到頭來不還是一人走向終局?”
收回臉上的哀傷,再開口我的語氣裏沒有丁點尊敬,甚至還帶有一絲的嘲諷。
“你是誰?”殷壽看著女兒沒來由的轉變的,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直勾勾地盯著我,試圖看穿我的內心。
我莞爾一笑,擺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父親難道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得了?”
“你不是我的女兒!”殷壽站了起來,他的語氣很是篤定。
“殷禮是我一手帶大的,她恨我,自不可能冒著危險跑上來,就為了問我一句話。”
“說,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冒充孤的女兒?”王者氣息盡數顯現出來,即使窮途末路,氣勢依舊還在。
我抬起頭,與他對視。“我是殷商的王姬殷禮,但並非你的女兒殷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