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照十四年秋，十一月四日，晴，宜喪葬。
黃曆隻寫人的事情，對於現在的趙陽來說，勉強也算合適。
現在時間是午時三刻，再有一刻太陽便會升至最高空，屆時天地之間將打開通往六道輪回的大門，而趙陽也會沐浴在陽光下走進其中。
送行之人便隻有齊悅跟陳啟年兩人，在秋風的吹拂中，稍顯有些孤寂。
“趙陽大哥，你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給我的嗎？”
這一別，便真的是永別了，從此之後，世間再無趙陽，他將徹底不複存在。
說實話，陳啟年的心裏非常不舍。
陳啟年這一生有著不少的朋友，但大多都是生意上的夥伴，真正的知心好友寥寥無幾。
而今，其中之一便要在他的眼前離開人世，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一旦情至深處，淚水便會如同決堤的河水一般傾瀉。
“都多大了，當著外人的麵，竟然還在哭鼻子，你也不知道羞愧。”
他們三人中，趙陽是最大的，自小便承擔起了大哥的職責，盡心盡力地對待每一個，就像是對待自己的親弟弟妹妹一般。
為此，他們有什麼事都會主動找趙陽傾訴。
“不要為我難過，我的離開是好事，要開心點嘛！來，笑一下，大哥想在臨走前最後看你笑一次。”
“趙陽大哥……”
哽咽著，陳啟年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樣才對嘛！”
……
不遠處，齊悅將一切盡收眼底，默不作聲。
生老病死、投胎轉世，乃世間的根本法則，即便是號稱言出法隨的儒家修士，也沒辦法強行改變。
此乃天道，而天道卻是最無情的。
“轟隆隆！”
一刻鍾的時間悄然而至，在齊悅眼中，天地之間突然打開了一道大門。
這便是六道輪回的地獄之門，門後則是黃泉路，鬼物唯有在走過了黃泉路，渡過了忘川河，踏上了奈何橋，才能洗清這一世沾染的因果。
唯有徹底純淨的靈魂，才能夠進行投胎轉世。
此門沒有法力在身者是無法看見的，但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陳啟年望著不遠處空空蕩蕩的平原，心裏湧現出了一抹預感。
“好了，我的時間到頭了，也是時候該走了……”
看著眼前雄偉壯闊的地獄之門，趙陽沒有絲毫留戀，抬腿便邁入了其中。
“趙陽大哥……趙陽大哥！！！”
鬼物沒有實體，即便陳啟年拚了命地想要抓住趙陽，卻也隻能抓了個空。
在陳啟年的眼中，趙陽在抬腿的瞬間便已消失不見，但在齊悅的視線裏，後者此刻正微笑著踏上了黃泉路，朝著深處漸行漸遠。
一切，都將結束了嗎？
目送趙陽的身影消失在黃泉路深處，齊悅攙扶起了陳啟年。
“走吧，我們回去了。”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未來的路還很漫長，萬不可就此一蹶不振。
“好。”
……
然而在攙扶著陳啟年走了沒兩步後，齊悅突然渾身一顫，猛然轉過頭來看向了那道地獄之門，更準確點來說，是在注視著那條黃泉路。
下一刻，一道渾身散發著黑色氣息的身影發了瘋似地極速奔跑，僅僅三個呼吸的功夫，便已是踏出了地獄之門。
即便這股氣息變得無比邪惡，可齊悅還是一眼便認出，他就是方才的趙陽！
這家夥明明都已經看破了紅塵，主動進入了地獄之門，為何還會墮落為惡鬼？！
剛才這麼短的時間裏，他在地獄之門裏經曆了些什麼？
“大人為何停下來了，身後是有……”
陳啟年話音未落，便被齊悅一記手刀切在了腦後，當場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