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段時間,我終於回過神來。有了導遊和他的手電筒,我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又重新鼓起了勇氣,想要跟導遊一起回去看看。它雖然被我擊中了,但畢竟在黑暗中還隔著一段距離,還沒死掉。我想借著手電筒的光,再研究一下那頭怪獸到底是什麼物種。沿著我之前留下的腳印,我和導遊結伴走回去。多了一個人陪著,我感覺好多了。我們回到了那頭野獸附近。很快,我們就發現地上有一個白色的物體,這東西竟然比反光的岩石還要白。我和導遊小心翼翼地向它靠近,當我們看到它時,幾乎是同時發出了驚歎的聲音!在我們的有生之年,還從未見過長得如此怪異的野獸!從外形上看,它很像是類人猿,我們猜測它很有可能是從在各地巡回演出的馬戲團裏逃出來的動物。它頭部的毛發像雪一樣白,毫無疑問,這是長期待在漆黑的洞穴裏不見光亮形成的,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漂白效應”。不過這毛發也有點過於纖細了,而且很稀疏,長度已經垂到了肩膀的位置。它的臉背對著我們,幾乎是趴在地上,四肢看起來很不尋常。在我之前遇到它時,根據它的腳步聲判斷出它走路的異樣,果然現在也同樣能看得出來。有時它用四隻腳走路,有時隻用兩隻腳。釘子一般細長的爪子從四腳趾間伸展出去,但它看起來很不擅長抓握,原因可能跟我之前提到的“漂白效應”有關,是長期居住在洞穴裏造成的。這個特點和花白的頭發一樣,都是“漂白效應”的典型特征。但是我們沒有發現它的尾巴。
野獸的呼吸聲現在聽起來已經非常微弱了,導遊掏出手槍準備向它射擊。就在這個時候,野獸突然叫了一聲,阻止了導遊開槍。那叫聲難以用語言形容,絕不像是任何種類的類人猿能夠發出的聲音。我猜想野獸向我們發出叫聲應該不是因為它長期生活在黑暗死寂的洞穴中,沒有見過任何光亮和其他動物。這聲音難以辨別,就像是在緩慢地、不斷地低聲交談。突然,那野獸的整個身軀都開始抽搐,爪子顫抖著向我們這邊伸過來,又收了回去。它一邊抽搐著,一邊把它雪白的身子向我們這邊轉過來,讓我們能看到它的臉。就在看到它眼睛的那一刻,我心裏一陣發慌,簡直驚呆了!它的眼睛是黑色的,烏黑發亮的黑色眼睛,跟它雪白的毛發和皮膚形成了鮮明對比,然而在這之前我完全沒有察覺到。它的眼睛同其他在洞穴裏居住過的動物一樣,深深地凹陷在眼眶裏,虹膜由於看不到光亮而完全退化了。我更加仔細地觀察了它的眼睛,發現它的麵部並不像普通的類人猿那樣長著突出的下巴,但是毛發要比類人猿濃密得多,鼻子很突出。
我和導遊注視著這頭神秘的野獸,它微微張開了厚厚的嘴唇,發出了一些微弱的聲音,然後便死去了。
導遊緊緊地抓住我的大衣袖子,激烈地顫抖著,手電筒也隨著一起抖動,光亮在洞穴的牆上一閃一閃,投下了詭異的影子。
我一動也沒動,直挺挺地杵在那裏,眼睛死死地盯著死去的野獸,充滿了恐懼。
過了許久,我們終於不再感到害怕了,取而代之的是對它的疑惑、同情、敬畏,甚至是崇敬。因為它在最後發出的聲音和它向我們伸出的爪子告訴了我們可怕的真相:我殺死的這頭野獸,洞穴裏的未知生物,其實是,或者說曾經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