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玥第一次遇見謝宸年,是七八歲的時候。
她母親和他母親是多年的好友。所以母親經常會帶著她去他們家。
韓阿姨長得特別漂亮,很有氣質,就是精神上出了一點問題。謝宸年隨了他母親,長得極致好看,但那性格卻悶悶的,不愛說話。
她母親說,韓阿姨他們家遇到了一些困難,所以要多多幫助他們。
可年僅七八歲的祁玥卻不是這麼想的。明明她和母親過得同樣困難,又如何還能去幫助別人呢。
她父親是酒鬼賭鬼,毆打她和母親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直到有一次,母親偷偷救濟謝宸年家的事被父親發現了,父親痛罵母親是敗家娘們,把母親打得險些丟了命。也是這一次,母親心灰意冷,終於在一個午夜離家出走,再沒回來過。是死是活,如今仍是未知。
母親離開了,卻唯獨把她留在了地獄裏。
她心裏清楚,其實母親並不怎麼喜歡她。因為看見她,母親就會想起那一夜的屈辱,想起自己因為這個男人而淒慘的一生。種種不可抗的因素,母親遲早有一天會離開家的。
隻是,當時年幼的她急需一個發泄口,於是她把一切不幸都怪罪在了謝宸年的身上。
恨恨地想,如果沒有他和他母親的出現就好了!如果母親沒有救濟他們家就好了!
後來,謝宸年同他母親搬過很多次家,之間見麵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但幾乎每一次見到他,他都十分狼狽。不是彎著腰撿別人不要的廢品、就是被人踩在地上圍著打……那身衣服總是破破爛爛的,沾滿汙垢。
但偏偏他那張臉,卻生得越發漂亮俊美。格格不入。
年齡大一點後,她也慢慢懂了,她和謝宸年隻不過是同病相憐罷了,她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排斥討厭他了,卻也不敢靠近他。
唯恐惹火上身,唯恐墜入更深的地獄,她次次選擇袖手旁觀。
但少年似乎還記得母親曾經有恩於他們。
常常在她的窗台擺放一些新鮮的水果,或是五顏六色的糖果。
一次,他又來了。
被她逮了個正著。
他臉上還掛著傷,將一摞水果擱在窗台。
那時父親剛打了她,她心情差極了,突然就控製不住情緒,很生氣地衝他大喊:“你以後別再送這些破東西過來了,我不需要!我不想和你這種人攀上一點關係!”
聞言,謝宸年表情好像僵硬了一瞬,下一秒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待她冷靜下來,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從那以後,他果然沒再來過了。也沒有再遇見他。可能是又搬家了。
直到去年,他轉來南中,這才重逢。
但重逢這個詞語,對他們來說,可一點都不美好。
因為那句話,祁玥對他一直心懷有愧疚。而她也逐漸覺察到自己對他的感情。
於是她主動向他示好。
可石頭終究還是裂了縫。謝宸年對她的態度十分冷淡,比起冷淡,更多的是疏離,是一種靠不近的關係。
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情。
她爸爸醉酒傷人進了監獄,他母親車禍身亡……誰都無依無靠。
祁玥從漫長的回憶中抽神出來,隻聽少年冷漠嗓音在她上頭響起。
“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也不會怪你。隻是,我已經不想再和過去的任何人扯上一丁點關係。”
他早就習慣孤獨,亦享無邊孤寂。
祁玥一時默然。
窗外的黎姝聽不清裏麵的聲音,隻看到謝宸年身旁坐了一個女孩子,桌上擺放著打包盒子。
顯然是女孩子給他送飯來了。
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的保溫盒,她突然就覺得胸口莫名煩悶,好像壓著一口氣喘不上來。
討厭的謝宸年!
她心裏嘟囔一聲,轉頭就要走,正好碰上幾個沒有午休的同學,那些同學認得她,還驚喜地喊她:“黎學姐!”
黎姝一驚,點點頭,連忙逃開。
教室裏的謝宸年同樣聽到了動靜,頃刻追了出來。
祁玥愣了愣,隨即彎起嘴角苦笑了一下。她明白了。
落荒而逃的途中,黎姝陡然被抓住了手臂。是謝宸年。
少年略微急促道:“黎姝姝,你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