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常,令人啼笑皆非。老叔原以為惹煩了楊大人要被送往陰曹地府見閻王,沒成想卻是楊大人想聽他的風流韻事。
老叔看看了四周,那一雙雙如饑似渴的眼睛,仿佛失學兒童對知識的渴望。老叔想,這大概就是成語中的虎視眈眈,他若這時候不合作,那老虎就要吃人了。他想了想,想起了那個寫穿越小說的熟人。那人曾經這樣對他說,小說人人會寫,隻要扯淡便成。這句話給了他莫大的信心。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路,比照著《紅樓夢》的文筆,《金瓶梅》的內容,再與數部古裝電視連續劇的劇情相融會,開始了他的說書生涯。
一番夜譚,大得人心。不光是圍坐四周的人目不轉睛,生怕錯漏了一個字,就是那窗前假裝賞月的楊大人也頻頻點頭。無奈月已偏西,明早還要遠行,眾人隻得散去。臨去時依依不舍,與老叔約定明晚繼續。
翌日清晨,以楊大人為首的一群人馬按原計劃出發。十幾輛馬車,首尾相接浩浩蕩蕩西去。老叔這時才知道,原來被關押的不止他們二人,就他看到的,大概不少於二十號。
車聲碌碌,長安城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蟲蟲!”老叔在心底裏喊了一聲。刹那間,淚眼模糊了他的視線。
到了晚間歇息時,老叔又被請出來繼續講他的風流韻事。日子一久,這就成了慣例。
中國古代事事領世界潮流之先,無奈小說發展滯後。漢晉被稱為小說者,往往是隻言片語,到唐代的傳奇,如《會真記》之類,當時算是長篇,現在看來,隻能算是短篇。老叔占盡了天時地利,當然還有人和。那些人就愛聽這種汙七八糟的東西。所以他的鴻篇巨製,即使故事重複,漏洞百出,也自有一種不可抵擋的吸引力。
眾人每晚不聽老叔說上一段,簡直沒法入睡。一個個如癡如醉,欲罷不能。那楊大人起先怕別人說他品味低俗,還裝模作樣,總要借個觀花賞月或是恰巧路過的理由來遮掩。現在他習慣成自然,每次往中間一坐,聽得津津有味,臨了還得點評一翻。有人事務繁忙,或是漏聽了一回二回,那簡直急得心如貓抓,買了酒水點心,巴巴的央求瘦高人黑衣人或是黃衫胖子,讓他們帶著鑽進老叔車中,讓老叔把那漏聽的內容補上。
老叔樂得吃香喝辣,索性將那無中生有的破事兒越編越奇。
西行漫漫,眾人漸漸習慣了這種車馬顛簸的生活。楊大人已開始吟誦“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看得出,他已調整心態,開始向往塞外風光的奇絕。
老叔呢,因為晚間要說書,所以白天坐在車裏趕路時就抓緊時間編故事。這讓他生活充實。
隻是他常常會想起蟲蟲。誰給她做飯?誰給她洗衣裳?天冷了,誰給她置辦寒衣?……
想起蟲蟲,老叔默默得流下眼淚。他得活著,即使在渺無人煙的茫茫大漠他也得活下去。他在心裏這麼對自己說。他堅信,隻要活著,總有一天,上天會讓他倆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