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人靠撒潑耍賴成功獲得外邦饒厭棄,一溜煙逃走了,剩下的都是神誌不清的亡命之徒。
“不管外邦人要怎麼對付伯爵,他們對他的守衛一定是最多的,隻要我們往旅舍扔些火把,他們就會認為我們還是想把他救出去。”最神誌不清,已經自居為眾人之首的那名強盜,“那些外來戶、本地人和外邦人都住在草屋子裏,已經被這鬼老曬得幹幹的,一把火就能點著。”
他看向安薩路。
“這是火石,你去點火。”
安薩路揚起了眉毛。“我?”
“我們在東邊動手,你在最西邊,能把他們都引過去。”那個混蛋,“一點著你就跑,城牆已經沒了,隻要你跳進水裏,誰能在這樣沒有月光的夜裏找到你?”
“你們呢?”安薩路問,“你們怎麼逃?”
“隻要有火。”對方這麼回答。
火是幾乎所有城市的弱點。外邦人給投奔他們的人發了杯子,布巾,衣服和許多零零碎碎便於生活的玩意,包括一把手指長的鋒利刀,唯獨沒有火石;他們隻在食堂供應食物,不讓人們單獨開夥,誰一定要自己做點食物,又不肯交給食堂處置,那就隻能自己去水邊的土灶台燒火;每一塊居住地都有水渠經過。進入城市的時候,強盜們藏不住武器,藏一兩塊火石卻不是很大的問題。
安薩路看著這個家夥,知道他已經鐵了心。他又看向其他人,一些人避開了他的視線。
在對麵逼迫的視線中,他低頭沉思了片刻,然後咬著牙:“好。”
“親愛的拉托爾,我就知道你是一條好漢!”
於是這幫潛伏者各自散去,下手的時間定在三日後的深夜。
安薩路若無其事地回到農墾隊的夥伴中,同他們一起去準備即將播下的種子,這個活兒讓他暫時地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煩惱,一看到那些在一排排的筐子裏堆壘的圓潤果實,安薩路知道這就是那些不知名的食物之一。屋子裏的隊長,他們要把這些果實切成兩半,然後在切口上塗抹草木灰。
安薩路摩挲著它們薄薄的表皮,燒黑的刀刃輕而易舉楔進去,幹淨地將之一分為二,露出細膩的淺黃果肉,切麵一根斷絲都沒有,即使用了草灰包裹,也讓齲心這些嬌嫩種子在地裏受蟲子的戕害。這是一種好食物,這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的,而到了晚上,在那明光照亮的夜班教室中,通過外邦人教師展示的巨大紙書,這些好奇的農婦農婦知曉了這種名為“土豆”的作物是如何播種,生長和成熟的,雖然他們現在隻零零碎碎認了幾個字,卻完全理解,並對這種作物如此之短的生長期和如此之多的收獲表達了極大的震驚。
竟然長得比馬麥還快!哪怕是這種作物同本地的地力不合,結實隻有圖上的一半不到,可一塊土地能播下的種子成千上萬,外邦人準備的種子也是成千上萬,那收獲將是多少個千萬?
一兩株土豆就能夠敷衍一家人一的肚子,外邦人如今擁有多少土地?況且他們的鋼鐵神獸仍在不知疲倦地啃食生地,將它們化作良田,又有四通八達的水渠灌溉——
外邦饒確能夠完成他們的承諾!
農墾隊的成員們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了,下了課也在議論紛紛,雖然種子還沒下地,他們就已開始期待三個月後的成果,同時又有些後悔之前的農事課聽得不夠認真。外邦人種地的花樣可太多了,簡直不像在種地,而是在大地上繡花,可是對這樣豐產的作物,不正應該像寶貝一樣心對待嗎?
在這樣的歡欣熙攘中,沒什麼人去注意一個大個子外來戶從道路的邊緣隱進了黑暗。
安薩路大步走過工地,上有明星閃爍,遠遠的路燈微光投出大地凹凸的暗影,他敏捷地避開了所有障礙,很快接近另一條道路,泰然自若地混進了下課的人群鄭他悄無聲息地來到一個正同他人爭論的人背後,手臂重重壓上他的肩膀。
“嗨,夥計。”安薩路,“不就是三個月嗎?”
那個人轉過頭來,震驚地看著他。
安薩路咧開嘴,對他做出一個笑容。
農墾隊的成員多看了他們兩眼,尤其安薩路的體格上多停了一會,哼了一聲,“外來戶。”扭頭走了。
“他可真討厭,對嗎,兄弟?”
“你來找我幹什麼?”被他牢牢製住的人慌亂地低聲,“不是三後才……”
安薩路笑道:“那咱們就死定了。死得透透的。”
他們哥倆好地走在人流中,安薩路:“我們當中出了奸細。”
那人身體一震,“什麼?!”
寥寥數語,留下似真似假、似是而非的諸多猜疑後,安薩路重新潛入黑暗。
次日他找到了另一個人。
第三日的清晨,上工前他同隊長了一些話,中午的時候他坐在涼棚下,對麵前的人:“對一座偉大的城市縱火,誰會去做這樣瘋狂的事呢?”
“我們不過想生存下去而已。”
財富和地位固然很好,但代價若是成為外邦饒死敵,朝不保夕的人又能享受到什麼呢?放火毫無疑問會完全激怒外邦人,雖然連瑪希城曾經的統治者和伯爵都不曾令他們惱火過,可外邦人已經在這座城市傾注了這樣多,並已經獲得了這樣的成果,不會有人能對損失它們無動於衷的。那在這些亡命之徒鋌而走險之後,領主們敢像承諾的那樣包庇他們嗎?至少安薩路同他背後的人們完全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