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兵營後的密林中有一處湖泊。

波光粼粼,清澈見底,水中魚兒嬉戲,小蝦背弓追逐。每次訓練後,免不了軍士們會到這片天然澡堂裏來衝洗一日的汗水和灰塵。

在湖泊一處凸出來的大岩石上,完顏亮找了一塊小石頭當凳子坐下,掛上餌食,垂下掉勾,悠哉遊哉得當起碧水獨釣叟。

與他相處四年,知他無論風雨,皆會在未時出外垂釣的冉瀟趁著空閑,來到湖邊,遠遠眺望,無遮掩的湖水邊上那塊大岩石特別的顯眼,她瞧見完顏亮後,欣欣的走了過去。

跳上岩石,她在他傍邊就著坐下。

他不言。

她不語。

漠漠空氣中,和著樹葉的濕漉香氣以及湖水的潮味浸過五髒六腑。

一眼看去,滿眼綠色。心中緊繃的弦,一下子鬆懈開來。回歸自然的感覺,竟然是這麼的舒暢?

似要輕舞,又似跳躍,一曲曲的舞蹈和高歌道不盡山河間的壯美。

與眼前山色的明亮和爽朗相比,人的煩惱實在微不足道。

冉瀟倦起身子,用手托著臉鰓,靜靜地隨完顏亮一同感受這般清澄秀色。

從入營至今,少不了體力的鍛煉,每日急行軍數十裏,來來往往返返,讓人叫苦不堪。雖然在前四年裏,她已經遭受了不少這樣的罪,但起碼當時她是一個人。可在軍營裏,好似故意的幾人一隊,一人掉隊,整隊人都要受罰,流淚流汗,但她知道那是為了以後不流血。

一條魚上勾。

是一條鯉魚。

完顏亮將釣鉤從魚嘴裏取出,隨手卻又魚扔會湖中。再放上餌,垂鉤下水。

她知道,他不言,她也就不語。

為什麼呢?

她思索著,卻找不到答案。

螓首微微轉過,一雙眼睛的目光全若有若無地窺著淡漠的他的身上。完顏亮是個俊美的男人,充滿男子氣概的濃密眉毛狂傲的斜飛,高停的鼻梁有如鬼斧雕刻。他總是習慣緊抿著嘴唇,讓人感覺到他堅毅的心誌。而宛如藏在夜空的璀璨星子般的眼神中,卻有某種不詳的預兆,她看著,感覺脊背中劃過危險的信號。這付麵容,應該隻有在地獄中經曆過無數生死的戰鬥者才擁有的吧?

垂下眼簾,她眼神中有著一絲慌亂。

完顏亮那宛如鐵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凡人釣魚隻求有魚上勾。你若要釣魚,便要得最大的魚兒。”

她慌張的連忙點頭,一張小臉埋得低低的,把突來泛起紅潮的小臉藏起來。“是、是的……”

“你明白了?”他口氣中竟然有逗弄。

她試著說出自己的看法:“益江中遊魚眾多,其中隻有肥魚美味,但卻千載難獲。曾有數人欲嚐此美味,年年守侯江邊,但上鉤魚兒多為他魚。於是乎,垂釣之人便取所得魚兒而去,棄肥魚腦後。據說,要得此魚者,須有耐性常坐益江邊五年,方有機會釣得。隻因肥魚警惕性高,任何水中之物,均可判斷年限,是以五年之釣鉤,常坐五年之地不移,方去肥魚惕性,有機會可得。”她頓了頓,偷偷打量著他的眼色,“這滿湖魚兒,誰大誰小?如何可以憑你我判斷。所謂的最大,便是心中的目標,不是目標的魚兒便放走,如此才不會因為滿載的收獲而衝淡了自己對目標的執著。垂釣之樂,除此以外,便是耐性與堅持,有耐性堅持者才可得心中之物。”

完顏亮眼中閃過情感的色彩,一手推高頭上的鬥笠,迎著山風翠潮露出細長冰冷的幽深黑瞳。“你到軍營前,我曾說過你不用再陪我垂釣。那麼現在你來找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