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照耀著南國邊界的淮洲城。十多天前，突然掩殺而至的晉國軍隊將淮洲城圍得水泄不通。城外到處篝火點點，牛皮帳篷連綿數十裏外，圍城的晉兵隨處可見。
雖然戰事尚未爆發，不過淮洲城內的百姓仍膽戰心驚，窩縮在家中緊抱成一團，等待著戰爭的結局。
與淮洲城相隔不過六百裏處，是西郡州的州府佰城。
盡管戰火是在淮洲城，但硝煙的味道卻已經蔓延在佰城的大街小巷。人們竊竊而論，是否遁走他鄉，暫避災禍？
佰城首富染府裏，染文晦老爺落座前院書房，一邊品著小童獻上的碧螺春，一邊百般不順的將折扇搖得嘩嘩做響。
“父親……”染綠萼既擔心染老爺氣壞了身體，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與綠萼不同，染家大少爺染月反倒是不言不問，兀自坐在凳子上朝屋外看去。
屋外，仍是海棠滿院，一片胭脂色。
染老爺越等越不耐煩，皺緊眉頭，粗著嗓門喝問：“人呢？怎麼還不來？”
“老爺，已經派人去請小姐了。但是，小姐說……說……”
“說什麼！？”染老爺黑著臉。
家仆咽下一口勇氣，哆嗦的開口：“小姐說……說……她在踢鍵子，沒時間見少爺和大小姐，說……見了少爺和大小姐……她……她……連昨兒個的飯都要吐出來……”
“叫她給我滾過來！”染老爺不聽還好，一聽更是無處撒氣，一拍桌子喝道。
“是。”家仆連忙跑出去了。
“什麼話！啊！你們聽聽，這說的什麼話？啊！叫她讀大藏經、農書、醫書、法書，她倒好，好的沒學到，旁門左道的東西學了不少！說起話來，比那武夫還粗！”染老爺氣得直跺腳。
綠萼關切的說：“父親，妹妹年紀尚小，難免有些毛躁，父親就不要為了這等事情生氣。氣壞了身子該是孩兒的不孝……”
外麵傳來清脆的笑聲：“笑兒見過爹爹。”話落人進，年界誌學的少女靜靜走至染老爺麵前，福了兩個萬福，“不知爹爹今日安好？”
染老爺冷著臉：“不好。”
“怎的不好呢？誰給爹爹氣受了？”染笑著頭直視染老爺，對於在身邊的兩名兄姐，她瞧也不瞧。
“你！”染老爺瞪了她一眼。
“笑兒想也是。”染笑微笑，她那如夕顏花的嬌好容貌上，有著少女特有的伶俐聰慧與明豔動人。仿佛將要由幼蕾清雅秀麗，蛻變為繁花的妖媚冶豔。“方才，來喚的人也說，爹爹的火氣都快要把房子給燒著了哩。”
“你還好意思說！那些叫你讀的正經書可都讀呢？”看著女兒，染老爺的火氣全消。
“孩兒長困繡樓，縱然百般不願，也隻好讀爛四書五經，背熟佛典醫書，這般也比光陰虛度的好。”
“哦，那爹要考考你。”染老爺輕拈胡須，“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是何意？”
“孟子說：廣博的學習，詳盡的解說，目的在於融會貫通後返歸到簡約去。”染笑譯道：“真理原本至簡至約，卻一半因為我們的理解，一半是因為所謂‘飽學之士’的炫耀，使得真理複雜、深奧了。博學詳說本不該為了炫耀淵博而故作深刻，反該深入淺出、出博返約才是。”
“恩。”染老爺滿意的點點頭，“如此，爹爹也能放心了。”
“放心？”染笑不解。“爹爹是什麼意思？莫非與這晉南戰事有關？”
染老爺剛剛有些開顏的臉色立刻又灰暗下去。
綠萼見父親不言，好意的才想解釋：“妹妹……”
“請不要與我說話，我可沒有什麼姐姐哥哥的。”染笑有禮卻有無禮的說，一雙眼睛卻炯炯的盯著染老爺。“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