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禦書房的燈光仍然亮著。小李子輕手輕腳的剪了燈花,仍退到門口站著,隻一雙眼時不時偷偷瞄向龍椅上那個靜靜坐著的身影。
陛下最近的表現很奇怪,自從三天前夜裏接到了來自前線的密信,陛下就和平時不大一樣,不再總是一副深沉的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而是常常發呆,有時似乎很開心,有時卻陰沉著臉,有時又似乎在後悔什麼事,總之是喜怒無常!不僅陛下如此,昨天在外遊曆很久的賢王歸京,陛下拿了信給他看,一向雲淡風輕神仙似地賢王眼睛睜得老大,嘴巴半天也沒合上來,小李子很好奇,非常非常好奇,但是,他知道這不是他該關心的事,他隻要照顧好主子就好了,可是,現在已經三更,主子仍在發呆,既不翻牌子,也不說就寢,真真急死個人。
然而主子就是主子,他一個奴才,可不敢自作主張,隻能候著。
唐宇知道天很晚了,隻是他毫無睡意,仍舊沒有從密信的震撼中醒過來。密信很短,隻是一個窄窄的紙條,十幾個字,這時正攤在他麵前的書桌上,這三天來他已經讀了無數遍,每一次讀起都控製不住震驚、狂喜、悔恨、憤怒,可又仿佛受了誘惑,一遍遍去讀,去揣摩,去重溫那複雜的感受。
那正是南蠻前線送回的密報:陳監軍有孕,計劃是否繼續,請示下。
陳監軍有孕,計劃是否繼續,請示下。
還記得剛看到這行字時,奔湧而來的複雜情感,震驚陳墨竟是女兒身,自己竟未發現,竟讓他騙了十年之久;狂喜自己大錯尚未造成,沒有害了自己愛的人,或許還有機會彌補;悔恨沒有早日發現陳墨的秘密,害的兩人無緣,陳墨已經有了別人的孩子;憤怒自己一向視他為知己,他隱瞞身份竟從不告知。但到最後都被害怕陳墨會遇害的擔憂恐懼所代替,於是急急下令讓前線將士盡全力保障陳墨安全,接到密報速速派人護送陳墨歸京。為確保安全,他把自己最得力的黑騎軍派了一半去迎。隻盼能早日見到完好無損的陳墨。
在密信和黑騎軍火速趕往南蠻的過程中,陳墨已經受到了好幾撥的暗殺,殺手不知怎麼混入了天昭軍中,在陳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暴起,招式又狠又辣,招招往人要害上招呼,失敗了就自殺,竟是一個活口也沒有留下。陳墨因風寒病了幾天,剛剛痊愈,隻覺得身子懶得異常,嗜吃嗜睡,比平日還要虛弱。要不是眾侍衛奮起抵抗,幽影功夫高強,陳墨死了隻怕不止一次。
陳墨覺得這暗殺來的蹊蹺,竟是南蠻的死士。本來,天昭即將滅了南蠻,南蠻皇室狗急跳牆派殺手暗殺天昭軍中主要將領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偏偏軍中主要將領都安然無恙,他這個無人知道的行事低調的監軍一次次遭遇暗殺,不由得人不懷疑。
這一日剛剛擊退了又一波暗殺,幽影左臂受了點輕傷,陳墨給他清理了傷口,塗上金瘡藥,有用潔淨的布條給他包紮好,兩人一時無語都陷入了陳墨。
“影,我覺得這暗殺來的蹊蹺,恐怕是有人故意傳出了謠言,把南蠻對天昭的恨轉嫁到了我身上。不然何以暗殺獨獨針對我呢?我在軍中什麼都沒有做,一向都很低調。南蠻如何能知道我,又如何知道我在軍中?這太奇怪了,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天昭有人要除了我。”
幽影也早覺得暗殺不同尋常,據他半夜中到南蠻京城中探聽的消息而知,南蠻中遍傳天昭軍師就是個叫陳墨的人,是這次攻打南蠻的智囊,南蠻人早對之恨之入骨。隻是他知道陳墨若知道了這消息隻怕會傷心失望,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他。如今見陳墨已經想通了其中關節,不由心疼,把她攬入懷裏,低聲道:“不要擔心,現在幽冥山莊已散,我已無後顧之憂,這幾日我們就走。你換了女兒裝,天下之大,我陪著你遊山玩水,他雖貴為皇帝,也找不到你我。”
陳墨把頭埋進他懷抱裏,哽咽道:“沒想到,他心那麼狠,我從來沒想過妨礙他,甚至把他當朋友處處相助。他為何不能放過我們。”
幽影憐惜的撫mo著他的頭發,道:“天家無情,不要多想了。你好好注意身體,我去準備一下,我們趁攻城的時候走。”
陳墨閉上眼,“嗯”了一聲,腦海中浮起一個高大俊朗,五官深刻的身影,心中莫名一痛,眼淚無聲的溢出了眼眶。